秋风拂面,吹来阵阵清凉。满树的枯叶随风而去,带着人间的尘埃飞向远方。远处的天际有一片轻烟,飘飘渺渺,如同坠入梦境。朵云飘过之后,便是烟消雾散,像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天色。长安城中,一辆大红色的马车在长安城中缓缓行驶。穆清一袭鲜红的嫁衣,坐在马车中,离宫门越近,她愈发惶惶不安。
“这就是长安城啊,好繁华,好热闹啊。”陈婉儿掀开马车的帘子,向外看去,眼中带着又惊又喜之色。
穆清顺着陈婉儿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边店铺林立,往来的百姓络绎不绝,城中商贩的叫卖声,百姓的讨价声,声声不绝于耳。过了一会儿,街边的人渐渐稀少起来,马车过了几道宫门之后,在朱雀门前稳稳的停了下来。
“内侍总管周长生,恭迎穆清公主。”
穆清身着鲜红的嫁衣从马车内走出来。清风拂来,吹起她发间的金钗步摇,更衬得她白皙的面容带着几分灵动。她眼中清澈,好似山中的清泉,被风吹起了波纹。穆清好奇的望着周围的一切,巍峨的宫墙朱楼黛瓦,庄严肃穆,给这秋日平添了一份沉重之色。
陈婉儿眨着眼睛疑惑道:“与姐姐和亲的是五皇子,我们不去驿馆也不去王府,进宫做什么?”
周长生附身道:“公主长途跋涉舟车劳顿,陛下恐驿馆怠慢了公主,便让公主进宫来住。”
穆清眼底泉水灵动,痴痴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本以为大梁会隆重相迎,却不见半分陛下的仪仗,连五皇子也没见着。前来接她的,只有身着蓝色长袍的内侍总管周长生。
“周内侍,陛下他……”穆清轻声问道。
周长生微微抬头,唇边带着一抹浅笑。穆清这才看清他的样貌,细长眼,淡月眉,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头不高,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模样。“陛下国事繁忙,专程派了奴婢前来接公主进宫。奴婢为公主准备了步撵,还请公主移步,随奴婢进宫吧。”周长生说着,朝着身后的步撵,做了个请的姿势。
“有劳周内侍。”穆清浅浅而笑,朝步撵走去。
穆清坐在步撵上,眼中的秋水染着几分不悦之色。她望着周围高高的宫墙,心中不免有些压抑。往来的宫人皆脚步匆匆,低头行礼,也无人敢抬头看一眼。她本以为皇帝与皇后会率后宫嫔妃和皇室宗亲到长乐殿前迎接,没想到只派了周内侍前来,自己连长乐殿的影子也没见到,更别提什么五皇子了。穆清的心中愈发沮丧,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嫁衣,此时此刻,那鲜红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目。穆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那一刻,她恨不得立刻将吉服脱下扔的远远的。
就在这时,只听周长生说道:“卓将军的人已将公主的嫁妆先一步送到凌霄阁去了,还请公主放心。”
穆清眼帘微垂,淡淡的说道:“铁骑营的将领一路上保护穆清辛苦,还请周内侍替穆清带个谢字。”
周长生微微俯身,道了句:“是,公主。”他顿了顿,又道:“边境战事吃紧,陛下政务缠身,实在腾不出空来迎接公主。只是陛下心中也记挂着公主,特派了御赐的龙撵,接公主进宫。”
穆清闻言,低头看了看步撵上的纹饰,这才发现扶手上都雕刻着金灿灿的龙纹,她不由得浅浅而笑,心中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周围的宫人越来越少,地上的落叶却越来越多,周围的景色愈发静谧起来。
锦瑟瞧着不大对劲,便笑着问周长生:“周内侍?我们现在是去公主的住处吗?”
周长生道:“是,皇后娘娘特意嘱咐了,公主初来大梁,舟车劳顿十分辛苦,怕宫中的繁杂之事惊扰了公主休息,特意命人将凌霄阁打扫了出来,凌霄阁虽然偏僻,却是十分安静典雅。你瞧,前面这就到了。”
一行人在一处院子前面停下,只见那院子的门匾上刻着“凌霄阁”三个大字,那牌匾看上去又破又旧,似是许久都没有住过人了。
陈婉儿瞧出了些许端倪,偷偷的看了穆清一眼,也不敢出声询问。
凌霄阁的庭院中,有四棵柏树两棵梧桐,东面的回廊下,种着些许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那花草连接成串,爬到了回廊的顶上,落下了一片阴凉的绿色。秋风穿堂而过,卷起树上的枯叶在空中乱舞,给这院落平添了几分凄凉。正北面的屋内,装帧古朴,家具都有些陈旧,四下里没有什么名贵的物件。碧色的幔帐后面,放着一张檀香木床。窗外的阳光穿过树梢,射进屋内,在床前的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顺着窗子往外看去,院中的景致尽收眼底。
“公主,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奴婢说,奴婢还要回长乐殿给陛下复命,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周长生俯着身子,笑着说道。
“周内侍慢走。”穆清淡淡的说道。
周长生刚走,穆清便命锦瑟关上了门窗。她坐在床前,将身上的吉服脱个干净,继而一把扔在地上。她的眼中,带着怒火与无尽的委屈,那怒火染红了她的眼眶,眼中的泪水好似珍珠一般掉了下来。
陈婉儿和锦瑟对视一眼,有几分不知所措。锦瑟轻轻摇了摇头,上前捡起地上的吉服,轻轻的放在软榻上叠好。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穆清红着眼,对锦瑟和陈婉儿怒吼道。
陈婉儿的眼中带着犹豫,便站起身来叫了一句:“穆清姐姐。我……”
锦瑟上前拍了拍陈婉儿,便把她拉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穆清眼中的泪水好似决堤了一般,再也止不住了。那一刻,她放下了公主的身段,放下了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放下了面上的自尊,只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蜷缩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婉儿和锦瑟站在凌霄阁的院中,听着屋内的哭声,只觉得心脏都揪在了一起。
“这大梁的皇帝也太不像话了,公主远道而来,可是他们大梁的贵客。他不出来迎接也就罢了,只让个内侍过来接,也太瞧不起我们南陈了。和亲的不是五皇子吗?怎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陈婉儿冷着眼,愤怒的说道。
锦瑟叹了口气,说道:“这也就算了,你看看这,哪里像住过人的样子,大门和牌匾都年久失修了,一看便是破落的院子,没人住的,便打扫出来给我们公主住。公主在南陈一向是被皇上宠惯了的,吃的穿的一应用度都是最好的。公主心气儿高,脾气又倔,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陈婉儿用手捂着胸口,蹙着眉说道:“听听姐姐这哭声,听的我心口疼。方才我还想安慰姐姐来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