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总是阴沉沉的,厚重的黑云遮住了灿烂的阳光。狂风在空中怒吼着,把散落在枯枝上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狂风卷积着黑云,吹开了凌霄阁的窗子。穆清站在窗前想要关上窗户,正巧看到了回来的陈婉儿。
“婉儿,你回来了?借到炭火了吗?”穆清问道。
陈婉儿笑颜盈盈,低声说道:“殷修仪本是不肯借,说是皇后娘娘吩咐了,没人敢借炭火给我们。谁知我刚过了长卿门,殷修仪就派了身边的宫女给我们送了一小筐炭火,说殿里有皇后的耳目,所以才出此下策。”
穆清微微而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殷修仪的这份情,我一定得记着。婉儿,快去把炭火点上把。”
“嗯嗯,我这就去。”
穆清朝窗外看了看,低声说道:“锦瑟怎么去了那么久?这眼看都快晌午了,怎么还不回来?”
陈婉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事吧。昨日夜里就给郭内侍送了一小部分,锦瑟办事稳妥,姐姐就放心吧。”
穆清话音刚落,就看见御膳房的郭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那一刻她瞧着郭内侍的模样,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一定是出事了。
郭内侍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慌张的说道:“穆清公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穆清见郭内侍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怎么了?锦瑟呢?她怎么没回来?”
陈婉儿道:“郭内侍你别着急,慢慢说。”
只听郭内侍说道:“奴婢昨日夜里与锦瑟姐姐约好,今日辰时三刻在御膳房门口见。谁知今儿早上,奴婢刚走到御膳房门口,就看见锦瑟姐姐被元妃娘娘带走了,说,说是锦瑟姐姐偷了宫里的东西,要带去长春殿审问。”
穆清闻言,心头一紧,暗暗想道:这污蔑人偷东西,还真是元妃和皇后惯用的伎俩。她一想到当初景美人惨死的模样,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快,婉儿,我们去长春殿。”
长春殿中,卓皇后冷着脸坐在凤榻上。她凤目微垂,正细细的端详她手腕上的金丝镂空白玉手镯。
锦瑟就跪在长春殿的中央。她直勾勾的瞪着卓皇后,右脸上的五个指头印又红又肿,清晰可见。“皇后娘娘,清者自清,你就算再污蔑奴婢也没有用,奴婢没偷就是没偷。”
元妃坐在殿中的椅子上,指着锦瑟尖声说道:“人赃俱获,竟然还敢狡辩。你若没偷,那这梁三娘绣的腰带是哪来的?”元妃冷哼一声,又道:“你一个贱婢,怎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
锦瑟冷着面孔,眼中带着几分倔强,“元妃娘娘,您这话说的,我家公主是南陈的嫡公主,是我南陈皇帝的亲皇妹,梁三娘的绣品自然是多的数不胜数,平日里拿出来打赏奴婢们,也是常有的事。”
卓皇后凤眼微抬,冷声说道:“能言巧辩!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这宫里头有多少物件,都是通过御膳房负责采买的内侍官流出宫外的,倒卖宫里的物件,那可是死罪,你非要本宫把那个内侍官揪出来,你才肯认罪吗?”
锦瑟道:“皇后娘娘,你这是污蔑。你说奴婢倒卖宫里的物件,可有证据?”
卓皇后道:“你偷盗宫中的物品,乃是本宫与元妃亲眼所见。”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
卓皇后厉声道:“来人呐,把郭内侍给本宫带上来。”
卓皇后话音才落,只见两个侍卫把郭内侍绑了进来。
卓皇后的眼中带着几分尖酸刻薄,“本来还不知道锦瑟去御膳房要找谁,还多亏了你到凌霄阁去通风报信呐。郭内侍,只要你说出锦瑟找你的用意,本宫就放了你。”
郭内侍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他吓得面色通红,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小心翼翼的看了锦瑟一眼,说道:“皇后娘娘,奴婢不认识她,您是不是抓错人了?”
卓皇后冷“哼”一声,“好啊,还敢嘴硬,来人呐,把郭内侍拉出去,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
郭内侍惊呼一声,吓得尿了一裤子,“皇后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饶命啊。”
锦瑟见状,整个人的心都揪在了一处,正欲开口制止,只听长春殿门外一声高呼。“慢着!”
穆清面色沉着,进到殿中行了一礼,“穆清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元妃娘娘请安。”
卓皇后冷笑一声,说道:“穆清公主来的可真是时候啊。本宫正在审问锦瑟,正好你也做个见证。”
穆清淡然一笑,说道:“皇后娘娘,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呢。”
元妃说道:“锦瑟偷了梁三娘的绣品,想要拿出宫去卖钱,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可误会的?”
穆清眼底沉着,语气沉稳,丝毫不见慌乱之色,“元妃娘娘,您所说的腰带,根本就不是梁三娘的,而是我绣的。凌霄阁中饭菜寡淡,穆清有些吃不惯,便让锦瑟拿去御膳房打点一下,又有何不妥?”
元妃闻言,猛然一愣,“你?你绣的,怎么可能,那分明就是梁三娘的真迹。”
穆清道:“众所周知,梁三娘的真迹难求,无论你是位高权重的皇后娘娘,还是富可敌国的富商,梁三娘的绣品只卖给有缘人。若是真迹,穆清怎么舍得拿出来打点下人。这腰带是我仿照梁三娘的真迹绣的。梁三娘的真迹都会有一枚以红色的芙蓉线绣织而成的印章。所为芙蓉线,便是以全身通红的芙蓉鸟的羽毛编织而成。皇后娘娘可以找找,这腰带上,可有红色的印章啊?”
卓皇后眼中的怒火油然而生。她自知自己是在说谎,不过是想要整整穆清罢了,而她自己根本对梁三娘的绣品一窍不通,如今倒想不出圆谎的说法了。
元妃拿起腰带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还真的没有啊。”
卓皇后微微侧目,瞪了元妃一眼,复又对穆清说道:“你既然说是你绣的,你可有证据?”
穆清浅浅而笑,说道:“梁三娘的绣品之所以名贵,便在于其绣法独特,有一百二十二种针法,以针代笔,针脚严密平整,以线作墨,线条花纹流畅,以软缎彩丝入画,色调明丽,流光溢彩。而我的的绣法不甚成熟,多为散错针,便是以多种针法变化运用,达到阴阳浓淡适度,用针层叠晕染,由外向内,力求形体逼真。”
元妃和卓皇后相视一愣,似乎根本听不懂穆清在说什么。但穆清本就天资聪颖,对梁三娘的绣法颇有研究,加上又同紫琼师父学习了数月,自然熟记于心。巧的是,紫琼师父教她的正是梁三娘的一百二十二种针法。
卓皇后的右手紧紧的握着凤椅扶副手,继而冷笑了一声,说道:“穆清公主说的这般头头是道,不如就亲手再绣一条荷塘月色的腰带吧,也好让本宫和元妃心服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