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滚滚的热浪袭来,炙热的阳光毫无保留的洒向大地。武台殿内,萧辙眉目冷肃,正坐在殿中批阅奏折。
就在这时,白子佩进到殿内行了一礼,复拿了一个盒子送到萧辙面前,“殿下,礼部尚书魏然,在藏经阁发现了这个。”
萧辙微微侧目,眼底寒光闪过。只见那长方形的木盒用红檀木雕刻而成,又细又长,盒子上还雕刻着精美的龙纹。萧辙接过盒子缓缓打开,没想到里面竟然放着先帝身死时留下的遗诏,只是那遗诏上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
这遗诏前半部分的内容,便是萧九辰登基时公布的先帝遗诏,可世人不知,这遗诏的后面还有一句话:“南陈穆清公主,秉性柔嘉,温懿恭淑,有徽柔之质。待五皇子迎回大梁,册封为五皇子妃……”
随着遗诏的真容显现,萧辙眼底深潭暗涌,带着一股狠决。他下意识握紧双拳,缓缓的收起遗诏,开口问道:“礼部尚书魏然?他现在何处?”
白子佩道:“魏大人在殿外候着。”
“请他进来。”
“是。”
魏然进到殿内行了一礼。他深知萧辙的手段,此刻跪在地上仍是战战兢兢。“微臣给殿下请安。”
“魏然,本王记得你。你有个儿子叫魏青云,此前一直在靖州出任长史。”萧辙不紧不慢的说道。
魏然点了点头,“是,劳烦殿下挂念,犬子不才,一直在靖州。”
萧辙眼底幽冷,声音低沉,“魏青云的事情我也听过一二,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靖州确实偏远了一些。下月初五,就调他回长安吧。”
魏然闻言,喜形于色,复又行了一礼,“谢殿下恩典,”
待魏然走后,萧辙提笔拟了一道圣旨,继而又对白子佩说道:“把这封圣旨送到长乐殿去,让陛下加了玉玺,再让周内侍去宣旨吧。”
“是,殿下!”
初夏的午后有些闷热,穆清乘着马车到雪峰仙居去探望洛瑶。
沉香榭的阁楼内,洛瑶在床榻上睡的正香。
“洛瑶怎么样了?还是不肯吃东西吗?”穆清担忧的询问着洛瑶的情况。
元珩轻轻叹了口气,“她的情绪很不稳定,吃得也少,醒来就哭,哭累了就睡下,我想让她到院中散散步,她也不肯。”
穆清眼底忧虑,不禁泛起了愁绪,“经历这番变故,换做是谁也不会好受。师父近日就多陪陪洛瑶吧。”
元珩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元珩又道:“我打算等洛瑶好一些,就带着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地方,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这样也好。”穆清瞧洛瑶睡的沉,复又拉着元珩走到外面,低声询问道:“师父,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问,是关于我两次遇到刺客的事情。萧辙此前一直派你去查,可有消息了?”
元珩的眼底泛出犹豫之色,说道:“刺客的事情我已经查清了,萧辙选择不告诉你定然有他的原因吧。”
穆清道:“师父,你知道的,如今萧辙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我定然不会坏他的事情。只想让师父给我个答案,平日里也好防范才是。”
元珩犹豫了片刻,说道:“潇湘别序前的刺客和青云山上的江湖刺客,都是严家派人做的。”
穆清惊讶道:“竟是严氏?”
元珩道:“此前萧辙身边只有严氏一人,自打你入了王府,萧辙对你自然与他人不同。严氏或许觉得你的存在对她的地位产生了威胁,才会让严家帮忙除掉你。如今萧辙虽然掌权,但陛下还在,他没办法动严家。所以,今后在王府,还是得小心提防才是。”
穆清点了点头,“多谢师父提醒。”
齐宣王府的门前,穆清扶着锦瑟下了马车。
锦瑟道:“严氏这般猖狂,竟敢让人刺杀公主,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她?”
穆清的眼底带着几分沉着与冷静,“如今殿下还未登基,正是需要稳固朝权的时候。我明白,他不告诉我是因为此时没办法动严家。若我们贸然行事,我担心会坏了殿下的事。”
锦瑟又道:“这严氏平日里装的乖巧,没想到心思竟然这样歹毒。”
穆清道:“我们多提防着点也就是了,这笔帐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二人说着,便走到了前厅。前厅里,周长生早已拿了圣旨候在那里。
“陈尚仪,接旨吧!”周长生笑眯眯的说道。
“尚仪局尚仪陈氏,洁身自修,克佐精诚,持躬淑慎,今册封为齐宣王妃,钦此!”
穆清跪在地上,那一刻,她又惊又喜,良久都未能回过神来。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来了这道圣旨,终于等来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
“陈尚仪,领旨谢恩吧!”周长生提醒道。
穆清嫣然而笑,尽量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好让自己显得端庄持重一些,“穆清叩谢皇恩!”
严箬盈跪在地上,一下子傻了眼。她下意识紧握拳头,眼底油然而生一股戾气,却还是强忍着恨意起身行了一礼,陪笑道:“妾身恭喜王妃姐姐。”
穆清瞧见严箬盈那般隐忍的模样,心中不以为意,只淡淡的道了句:“妹妹不必客气,便离开了那里。”
次日一早,穆清进宫拜谢皇恩。她身着景泰蓝刺绣坠珠华服,发间以碧莲金钗为饰,整个人看上去雍容华贵,妩媚动人。
长乐殿里,一切摆设如旧,只是殿内的光昏暗了许多。
萧九辰的身体一日不复一日,萧辙给他下的毒慢慢的侵蚀着他的身体。此刻的他脸色苍白,眼眶凹陷,满脸的病态。他一身龙袍也穿的不够齐整,整个人散漫的靠在椅子上,冷笑着看着穆清。
“来了。”萧九辰淡淡的一句,恍若隔世。
穆清不敢抬眼看他,只跪下行了叩拜大礼,“穆清叩谢陛下赐婚!”
萧九辰冷笑一声,“并不是朕的意思,你谢朕做什么?若朕掌权,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嫁给他。”
穆清面色清冷,缓缓地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萧九辰,“陛下若肯放过他人,放过自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萧九辰用力的扯扯嘴角,不屑道:“他萧辙今日所为与朕有何分别?成王败寇而已,朕风光过,已足矣。只是你啊,宁可无名无份的跟在萧辙身边,也不肯与朕共享这繁华盛世。你不是不愿做贵妃,只是不愿做朕的贵妃。”
萧九辰说着,不由得落下一行清泪。
穆清复又行了一礼,“还请陛下,珍重!”说罢,转身离开了大殿。
谁知她刚出了长乐殿,便遇上了端着茶碗的殷晚宁。如今萧九辰的身边,只有殷晚宁还在照顾他。
殷晚宁眼底冷肃,吩咐玉芝端着茶碗先进去。
“齐宣王妃,你终究还是等来了这一天。”殷晚宁冷声道。
穆清眼底淡然,“不知娘娘今日,可否得偿所愿?”
殷晚宁冷笑一声,眼底竟有种不知名的喜悦,“今日这般,竟不知是喜是忧了。陛下如今这般境地,竟是我一生所求的亲近。他的身边也只有我,我还真是开心呢。不知是否该谢谢齐宣王。”
“穆清始终记得娘娘的恩情,不知娘娘可还有心愿未了,穆清可代为转达。”
殷晚宁道:“那你替我问我萧辙,当日所说,追封我为皇后与陛下同葬,可还算数?”
殷晚宁说罢,笑着转身而去。
穆清淡淡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那背影里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怆与释然,看的人心头一麻,从脚趾漫上了一股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