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秋色戏婴图》
“流云最近一有功夫就去芦风院待着,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她......她再怎么说也是老爷的通房,断没有跑到大少爷院子里伺候的道理!”刘氏似乎气急了,最后干脆喊了出来!
‘啪!’秦氏将手中的汤婆子朝刘氏砸去,吓得屋中哀嚎一片!“我孙儿从战场上死里逃生,如今还未回府,你们就敢来编排他,是当我死了不成!”她联想到红梅早上说的,顿时对刘氏的话信了几分。
刘氏和屋里的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不敢出声。
片刻功夫,秦氏发脾气的事儿就传遍了府里上下,苏离桓急匆匆来了松鹤堂,黄杏小声跟老爷说了大概原委,就听到一声怒喝:“混账!竟敢诋毁嫡出的大少爷,是不是他没死在战场上某些人心里失望啊!”他指着刘氏和一地的丫鬟,挨个痛骂,字字诛心。
秦氏眉头皱的死紧,“把那个通房打发了吧。”
苏离桓躬身告罪,“劳烦母亲受累。”
自打上次跟女儿赔礼道歉后,他就憋屈的紧,女儿忤逆不孝,让他丢人至极,偏偏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惹不起她背后的几个舅舅,索性懒得理她,如今却不得不开口说几句,毕竟尘哥儿眼看大好前途在即,决不能被府里的乌烟瘴气拖累了!
秦氏点点头,下意识便要叫阿张去办此事,猛然发现阿张早离府了,又改口唤了黄杏即刻将流云发卖了。
刘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直呼自己不知情,掌管中馈艰难,自己德才不足......
秦氏讥讽道:“你本是姨娘出身,也谈不上什么德才可言。”
“......”刘氏被骂的脸颊发烫,鼻尖渗出细腻的汗珠!宁为穷妻,不为贵妾,下辈子,她必不会再给人做妾......
苏离桓见妻子面露不忿,生怕她嫉恨母亲,遂劝道:“照顾好嫡妻留下的儿女,侍奉好婆母,本是你的分内之事,启哥儿也是嫡子,你要知足惜福,莫要再生事端。”
听到儿子的名字,刘氏紧闭上眼,跪地道:“是我行事鲁莽,不娴无德。”顿了一瞬,又道:“妾身已无颜掌家,明日便将中馈交还给母亲。”
苏离桓点点头,赞通道:“如此......”
“刘氏!”秦氏突然开口打断,“你若不能掌家,我苏家要你这个夫人何用?”她转头对儿子说:“你给她一封休书吧。”
苏离桓怪异的看看母亲,又看看刘氏,“这......这不好吧?她毕竟为我生了启哥儿。”
秦氏老神在在的靠在罗汉塌上,嘴唇紧抿,谁也不看。
一时,三人僵在那里,尴尬异常,谁也没有开口......
许是,丈夫的一丝温情,让扬着下巴的刘氏逐渐妥协,她嘴角下垂,一字一顿道:“儿媳言行无状,请母亲息怒,以后儿媳掌家还请母亲时时提点,宽宥一二。”说罢便俯首跪地,恭敬谦卑。
秦氏心头拂过快意,竭力温声了几分,“罢了,我自不会与小辈计较,你们回去吧。”起身进了内室,只是她那因上翻嘴唇而露出的牙齿,怎么看怎么令人发毛。
苏离桓摸了下鼻尖,讪讪的应了声。
......
一直没露面的苏溶月,得知后一点也不惊讶,她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抱紧汤婆子,眯着眼睛不知在琢磨什么。
朱妈妈看看左右,方小声道:“您说,她为什么非要让二夫人掌家?”那秦氏怎么看也不是乐意放权的,这些年明面上是刘氏管家,实则事事都要问过秦氏才算数,掌中馈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您可知道府里每年的进项是多少?”见朱妈妈迷茫的摇头,苏溶月笑的轻蔑,“我估摸,往多了说,也不足三千两银子,其中有两家铺子还是我母亲记在老太太名下,讨她欢心的。”
朱妈妈猛地记起此事,连连点头。“那是两家书斋铺子,老奴知道此事,就是您搬到这院子的第二年。”
思及此,苏溶月略显飘忽的眸光中闪过一抹寒意。
“以前我母亲流水似的给她们花银子,老太太早就养出了一身富肉,半斤馋胃,父亲又是个不问俗事的,还以为是他老母亲治家有方!我接手母亲的嫁妆,硬是一毛不拔,她们由俭入奢易,由奢回俭难,自然就换成了刘氏来填窟窿,呵呵,比起无耻贪财,谁能及得上祖母精通此道。”
朱妈妈瞳孔骤然一缩,眉目布满厌恶,这天下之大,大不过秦氏母子缺的那块德!
次日,丽儿见小姐似乎没有出府的打算,暗道没趣儿,她入府后每日跟着苏溶月逛琳琅满目的铺子,时不时还能得些赏赐,可比闷在府里有意思多了。
她闷闷道:“小姐,咱们今儿......”
苏溶月一改往日的嬉笑,吩咐祈雨道:“去把那副《秋色戏婴图》拿出来。”
很快,祈雨捧着一幅画摆在书案上,招呼她们过去瞧。
画中一对小兄妹正趴在圆墩上嬉闹,他们周围还放着八宝纹纸格、玳瑁盘、小陀螺......之类的婴孩玩儿物,地上还散落着几颗红绿相间的大枣,其中一个好像被人咬过一口,露着枣核......
苏溶月一寸一寸摩挲着画布,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眼角湿了也不知自。
众人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扰了主子的心绪。
丽儿瞧着那画中小女孩的眉眼眼熟......似乎就是苏溶月,又见她潸然落泪,不假思索道:“小姐奴婢帮您收起来吧,免得徒惹伤心。”
朱妈妈震惊的朝她摆摆手,示意别动。
丽儿却不以为意,她撇撇嘴正欲伸手,却见苏溶月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过来。
“奴婢僭越了,请小姐恕罪。”丽儿忙屈了屈身子,小声认错。
啪!啪!
随着两声脆响,丽儿左右摇摆两下,才趔趄着稳住身子。
苏溶月耳垂上的镶金宝葫芦耳坠还在微微晃着,一双眸子厉色尽现,好似在看一个死人......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丽儿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口中道着求饶的话,眼里带了几丝不忿,落在众人眼中。
见惯了小姐的好脾气,乍然发怒吓坏了新来的绣儿,她也跟着一起跪在地上,没敢开口求情,也不愿为得宠的丽儿趟这浑水。
苏溶月一根一根的细细擦了手指,又将帕子嫌恶的扔在地上,才道:“打五板子,发卖出去。”便继续低头看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小姐!您不能这么狠心!”丽儿抻着脖子大喊道,她不甘就这样结束了体面日子。
这一次,苏溶月淡淡说了句,“十板子。”连头也没抬。
丽儿不敢再说,只得奋力挣扎朱妈妈的钳制,试图凭身手跑了再说,却发现用尽了浑身力气,依然不能挣脱分毫。
朱妈妈索性将她捆绑了交给王三石,吩咐他打完板子便交给刘氏发卖出去。
刘氏惊闻此事,还以为丽儿暴露了,为此紧张了好一会儿,询问原委后便消了疑心。
《秋色戏婴图》是先夫人亲手所绘,画中的枣子还是当时的二姨娘亲手洗的,想到此,刘氏嗤笑着扶了扶鬓角,“出身高贵又如何,还不是个早死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