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阳光露出春日的温情,天空如同洗过的碧玉,澄澈透亮,已经是二月了,早发的枝叶或者花朵,已经展露出头角,若是深深吸一口气,这清鲜馥郁的空气能让人通体舒服。
容茵正在看户部呈上来的选秀名册,虽说是因为时间紧迫,只小范围甄选,然交上来的名册却还有一千人,在这千人中,最后要有三百人留给帝后甄选。
容茵还没有看完,明顺儿通禀,“娘娘,享国侯夫人请见。”容茵的父亲已经袭爵,降一等为享国侯,其母诰命享国侯夫人。
容茵放下手里的人名单,忙吩咐:“快请进来。”
容母提前没有递牌子,突然来看自己,不知道是为何时。
不多会儿功夫,享国侯夫人便进了坤宁宫。
“母亲,父亲可否来信?”
享国侯出了正月已经扶棺南下,将老享国公的棺柩送回祖坟,并在老家造庐守孝满一年,再回京丁忧。所以,以后京城里容茵更加的孤单,只剩下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弟弟。
“你父亲昨日来信了,说是你祖父已经入土为安,让你安心。另外还说家中一切都好,嘱咐我常进宫看看你。”
“母亲告诉父亲,我很好,让他放心。”容茵心里酸涩,她不想让父亲和母亲担忧,所以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张笑脸。
容母看了她这样,更加的心疼不已。
容母看到桌上的选秀名册,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下来了。
容茵慌了手脚,她再也听不得家里的任何噩耗,忙走过去,给容茵擦眼泪,“母亲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容母难过半天,事还是要说:“茵儿,父亲、母亲对不起你。”
“母亲何出此言啊?茵儿现在位列中宫,全大周最尊贵的女人,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容茵一把将容茵搂在怀里,“茵儿,这事我说了,咱们不要伤心,总之皇上没有她也还是会有别人。”
“娘,您快急死我了,到底什么事?”容茵抬起头来问,两眼急切地盯着容母。
容母叹了一口气,慢慢说到:“你二祖父因为海上生意的事,如今还摊在床上,等同一个活死人;你二叔也在那次海贸中葬身大海,闹了个尸骨无存。这次,选秀文书下发之后,你三叔想着二房几乎塌了天,便想着让你二叔家的最小的五妹妹进宫,一来算是补偿你二叔,二来你也能在宫里有个帮衬。”
“三叔的算盘打得精,怪不得世人总瞧不起商贾。他想得是五妹妹若得宠,他们整个二房从此飞黄腾达;若不成,是生是死总归不是自己的亲闺女。”
“可不就是,这宫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你贵为皇后尚且如此艰难,若是一般妃嫔,日子不定有多遭罪。你父亲也劝过你三叔,然你三叔打定了主意要薇姐儿进宫,一直拿你二叔说事,你父亲也不好拒绝,没得显得咱们大房有外心。”
“薇姐儿怎么说?”
容母又叹口气,“她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自己父亲没了,容家生意如今不景气,家里兄长也顶不起来,她也决心进宫,想来是要自己挣个前程,也为他们这一支挣个前程,如今她人已经在咱们府中了。”
容茵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名册翻到江苏省一页,将容薇的名字添进去。
“佩芳,将册子送回户部,再告诉逐级遴选的负责太监和尚宫,容薇务必要走到最后。”
容茵将其五妹妹添进选秀名册,转脸儿宫里的人就都知道了,眼下户部也拿着名册给皇上过目。
因为今年遴选规模缩小,民间便不再采女,一来普通百姓之女确实粗陋,难入皇上的眼;二来,百姓的女子进宫也是最下等的宫女,一进宫生死不知,等同于没有了一个闺女;加之,太监去采选,多是强取豪夺,毫无补助可言,百姓怨声载道,所以,皇上下旨只在官员家中采选。
所以,容家二房没有官位,容薇自然不在秀女之列,眼下皇后强加进去,户部尚书王启光乃贾首辅的人,此时拿着册子给皇上过目,明显是给皇后告状。
皇上看到名册上那娟秀的字体,确系皇后亲手所书,他的一颗心如同那日自己手里握实的雪团,又硬又冷。
皇后这是给自己找了帮手了,这样她就可以独善其身,让容薇来给容家出力?好得很!朕倒要瞧瞧她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皇上将册子递给王启光,“朕已经将此事全权托付给皇后,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王启光无功而返,耷拉个脑袋施礼告退。
三月初,诸位秀女便已经过了一审二审,选出来了三百人在三月初十日这天,要过帝后的目。
皇上下旨要皇后全部代劳,皇后觉得一人担不得这个责任,想着让宫中的四妃共同遴选,结果皇上没有同意。
皇上就是拿这事难为难为皇后,看看她到最后选些什么女子上来。皇后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做主。
这次的秀女,各种官阶选送的都有,甚至现如今的妃嫔的母家,也有再送人进来的。
这下皇后独自负责,他们可就有些担心了,毕竟大多朝臣和宫妃都对皇后娘娘不善呐,害怕皇后娘娘公报私仇,不予入选。
好在皇后娘娘也有私心,添了自己的妹妹,若皇后有意为难,就拿她的妹妹说事。
三月初十,御花园里百花齐放,白如雪,黄似金,红如霞,粉的像这些姑娘们的脸蛋儿,真是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皇后自己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一排一排地亲自过目。
为了今日的选秀,皇后真是操碎了心,看名册,看图像,斟酌前朝后宫的牵连,审视官员与官员的关系……
她从来没有独自完成过这样巨大的任务,到最后,她连做梦都能梦到这些新人围住她,每个人都在说话,“要入选……要入选……”
容茵便一下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眠。
一个多月以来,皇后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终于到了最后一关,过了今日自己也就轻松了。
今日容茵虽说仍是精神倦怠,想着过了今日也就交差了,也便强打了精神观赏。
眼前的美人看久了,她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一丛一丛花团锦簇的美人向自己走过来,后背惊出一层一层的汗,一个时辰下来,衣服都换过了两套。
最后,宫里竟然传出个顺口溜——皇后选秀女,不时更罗裳,色较新人下,衣要比人亮。
坤宁宫的人听到气愤难当,容茵倒是一笑置之。
到最后,容茵终于选中了五十人,这些人无论从家室、容貌、德才,乃至朝堂制衡,无一不精心考较,这次选秀女充分展现了她贤后的一面。
可是,皇后的一番苦心,皇上却未必觉得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