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素韵看着皇后将安神药喝完，随后站到了门口。

　　她刚要靠着墙眯一会儿，后颈忽然一痛，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门渐渐的被推开，露出一个缝隙，风吹了进去，发出阵阵的怪叫声。

　　一个身穿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缓缓走进去，周遭似乎放了冰块，所以尤其冷。

　　皇后本来睡得便不安稳，还是喝了加大分量的安神药，才勉强睡去。

　　此时听到周围显得十分怪异的声音，不由得抬起眸，她拉开床帐，依稀瞧见门似乎是开着的。

　　不禁唤了素韵两声，这自然是没能得到回应，她穿着外衣，走下了床榻。

　　恍惚却瞧见门口有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皇后仔细看过去，迎着月光，在看见女人的脸时，不禁睁大了眼睛，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并连连后退。

　　“你怎么还活着？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她紧紧捏着双拳，不知道想到什么，整张脸都呈现的极为扭曲。

　　在暗处的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像是不在意，唯有近身的林恩瞧见皇帝紧抿的唇瓣。

　　穿着白衣的女子往前走了走，暗处下迎着浅暗的月光走来，眼角两侧似有血泪，犹如厉鬼索命。

　　风声呼啸，从窗子里大面积的灌进来，发出奇怪的声响。

　　将周围的气氛一下渲染的更多了几分恐怖。

　　女子开口了，声音带着难听的沙哑，“窦姐姐……”

　　她的话音刚落，皇后就忽然尖叫起来。

　　双手不住的捂着额头，神色仓惶而又可怖，脚步凌乱不知是不是被绊着了跌到了地上。

　　夜里寂静，即便是低声自喃，这声音也会显得很清晰。

　　清晰到让在这里待着的所有人都很清楚的听见其中的内容。

　　“如果你活着，陛下心里会永远惦记着你，届时我的孩子又怎么办？”

　　“婉卿，是你命该如此，怪不得我。”

　　“你早就该死的，我这是在帮你和家人团聚。”

　　在不远处站着的白衣女子瞳孔骤然一缩，随即控制不住的朝着某个地方看去。

　　那里，正是皇帝与林恩待的地方。

　　周围太过安静，安静到原本被刺激的意识混乱的皇后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你是谁？”

　　白衣女子屈膝福了福身，“妾身苧烟，见过皇后娘娘。”

　　“苧烟……”这名字有些熟悉，逐渐唤醒皇后多年之前的记忆。

　　皇帝自登基起，子嗣单薄，后宫妃子又不多。

　　窦家本来对此很是满意，只是眼见着皇帝越来越不往后宫跑，为了保险起见，就想方设法搜罗了一个女子送进宫。

　　希望能得到皇帝的宠爱，从而帮助皇后和太子。

　　而这女子，正是苧烟。

　　与已故的婉昭容卫婉卿，眉眼间有两三分相似，若是穿着类似的衣服以及打扮刻意往那边靠，便可以有五分相似。

　　加之周围只有黯淡的月色，卫婉卿也已经故去二十余年，皇后乍然看见这张脸，便没想到苧烟这个人。

　　苧烟当年进宫后，皇帝确实被惊了下。

　　不过苧烟没有如窦家以为的宠冠六宫，而是她进了宫之后，不仅没有受到传召，反而就这么一直被冷在那。

　　起初她还以为日子会很艰难，会受到宫里奴才的欺负，然而这日子过得却是她意料之外的好，她不用在外讨生，也不用继续听窦家人的话，这对她来说，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日子了。

　　皇后终于渐渐想了起来，比起刚才的惊慌，如今面上所呈现出的神情，那还要过甚。

　　她望着四处，很不希望从哪一处看见他。

　　然而等她视线触及某处时，不禁浑身僵硬，恨不得此刻是在梦里。

　　皇帝朝着林恩做了一个手势，林恩叹了一声过去找了蜡烛点上，然后出去叫了禁卫，自己则在门口守着。

　　“窦氏。”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轻声道，不过在这之后，他又似乎禁了声，不再言语，只静静的将目光放到女人身上。

　　没有皇后以为的怒极，恰恰相反，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其实他想的是，他早该有所预料的，如果不是他没有看清窦家，没有看清窦氏，卫家就不会出事，阿婉也能好好的。

　　比起恨皇后，他更恨的是自己。

　　但凡他当年有半分的怀疑，事情都不会至于此。

　　至于眼前这个女人，皇帝低垂着眼眸，他大约是在林恩提及之前，就有些预感，所以在得到这个答案时，竟也不会觉得意外。

　　这是她能做出的事情。

　　“陛下，方才是做梦魇着了，这些话……都不是真的。”皇后试图解释，如果有可能，她自然想活着。

　　依着陛下如今的心思，定然会封太子为王，并且让他前往封地，届时她身为太子的母亲，说不定陛下可以宽容让她一起前去。

　　即便不能，她也是皇后，即便没有窦家，她仍是所有人需要仰着头看着的皇后。

　　“窦氏云娞，因窦家变故精神有异，竟行刺于朕……”皇帝缓缓闭上眼睛，继续道，“虽有过失，但念其嫁予朕多年，亦有其功，故只废为庶人，囚于景仁宫，此生不得出。”

　　不只是门口站着的林恩，就连一直以为皇帝是要杀了她的皇后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半晌，她轻笑一声，眼里闪过讥诮，“你竟不杀我？”

　　既然皇帝已经知道了事实，她索性也不再用其他理由推脱，“是我亲手将毒药放在她刚生产完要喝的汤药里，知道这，你也不杀我吗？”

　　窦云娞，她几乎要忘了这个名字了。

　　“太子希望你这个母亲活着，朕不会杀你，你这辈子，就待在这里吧。”

　　语罢，皇帝已经转过身，只眼角眉梢不住透着的是冷意。

　　既然已经是弃后，有些东西就用不得也摆不得了，林恩摆了摆手，吩咐几个禁卫将其中不符合如今窦氏身份的物件都搬走，随后想了想，在窦氏面前行了一个礼，方才离开。

　　林恩回去时，正要进去却被门口守着的内侍拦住。

　　“林公公，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