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神情恍惚的继续道，“要是有报应，就报应在臣妾身上好了，为什么忱儿会变成这样？”

　　“陛下，您说是为什么？”

　　宁妃看过去，眼里不禁怨恨。

　　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做这种事情，可说到底能做这事的也不过那几个人。

　　皇帝没有安慰她，而是缓缓的走到一个木凳坐下，然后将视线转过来。

　　“宁妃，元忱的事情朕会处理。”

　　“现在，朕要问你另一件事情。”

　　“关于一年半前宸王跌落山崖昏迷不醒一事。”

　　宁妃瘫软在地上，浑身一僵，不敢看皇帝，声音里也能明显听出来紧张，“陛下这是何意？”

　　“你有一个好儿子，看在元忱的份上，朕不会拿你如何？”

　　皇帝看她，宁妃生的很艳丽，此时哪怕瘫软在地上，哭的妆容花了大半，也只是显得楚楚可怜，于容色上没有半分削减。

　　“你告诉朕，你有没有牵扯进去。”皇帝又道，“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不会追究于你，哪怕你是其中主谋，也无碍。”

　　当然，他不追究的前提，是元阆还活得好好的。

　　宁妃原本要抱怨的话硬生生被堵在嗓子眼里，她左右看看，试图避开皇帝的视线，可怎么做都觉得不自在。

　　皇帝能到她面前问这话，想必手里已经有了证据。

　　她终于垂下了眼眸，苦笑道，“臣妾这辈子就做了一件恶事，要报应就在臣妾身上好了。”

　　“当时，臣妾听闻了风声，说宸王身边的人有异心，似乎是想对宸王下杀手。”

　　说到这，她不禁停顿了下，怔怔的看着皇帝，“陛下，不止是妾身，这后宫里有子的嫔妃有哪个不嫉妒宸王？”

　　“嫉妒他受宠，也嫉妒他的资质。”

　　“臣妾起先只是派人在那守着，后来见真的出了事，便想着迟些让人找到宸王也好，所以命人在路上尽力拦着。”

　　“如果陛下要降罪，就降罪臣妾一个人好了，这事是臣妾有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其实在那天之后，宁妃就已经后悔了。

　　她的儿子和宸王没差几岁，她为了嫉妒险些害死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陛下的弟弟，还曾为大元立下汗马功劳，她真是罪大恶极。

　　宁妃越想越觉得或许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才牵扯到了元忱。

　　不过并非鬼神之说，而是她觉得是元阆做的。

　　她如今神情都写在脸上，心里在想什么一目了然。

　　皇帝捻着玉珠的右手一顿，说道，“宸王不在京中。”

　　“可宸王府又不是没有其他人。”宁妃脱口而出。

　　大抵是早有预料，所以皇帝也没觉得失望。

　　宁妃意识到他态度的转变，忙道，“是臣妾口无遮拦，请陛下降罪。”

　　“朕说过，有元忱在，朕不会责罚你。”皇帝以手按了按眉心，“元忱会是安王，他想离开京城，如果你愿意跟着就跟过去。”

　　“无论是跟过去，还是留在后宫，这一切都随你。”

　　宁妃先是震惊，随即摇了摇头，“这像什么样子，臣妾是陛下的后妃，这从古至今从没这样的事情。”

　　确实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纵使皇帝薨掉，其余皇子各奔封地，已逝皇帝的妃子们都得去宫外一个特意建造的地方安度晚年。

　　皇帝没有劝她，末了只说一句，“这是朕给你的机会，也是元忱心中所愿，至于到底要不要这个机会，随便你。”

　　“一年半前那件事，朕就只当过去了或者没有发生过，不过宁妃……”皇帝神色微冷，“若再有下次，就算元忱求情，朕也饶不了你。”

　　他无力的拖着步子，缓缓走出去。

　　后面没什么动静，或者是被吓着了，也或者是接受不了。

　　他抬起头望着天，此时天色渐渐暗下来，整个皇城像是在暗中蛰伏乘隙吞噬人的巨兽。

　　天仿佛压低，未被宫灯照亮的地方，压抑的气息缓缓逼近，叫人喘不过气来。

　　“林恩，明日从朕私库拿出一个项圈，送去太子府。”

　　“还有，陪朕去太后那走一趟。”

　　林恩应了下是，先示意身后跟着的内侍连忙去景宁宫通知一声。

　　皇帝走的慢，在御花园里又借着朦胧的月光看了一会花，所以走到景宁宫时，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不过他没能进去，因为景宁宫的门没有开。

　　里面点着蜡烛，人是醒着的，这个时辰他也知道太后不可能睡下。

　　此时关着门，只是不想见他。

　　里面赵嬷嬷还在劝，“陛下都服了软过来看太后娘娘，若是不让陛下进来，恐怕……”

　　太后不想听，“够了，你出去让皇帝走，我累了想歇息。”

　　“娘娘？”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太后闭上眼睛，“你若是还想让我多活几天，就依着我的意思办。”

　　赵嬷嬷只能作罢，她再和太后亲近，也不过是个奴婢，不能左右太后的决定。

　　最后只能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表达太后的意思。

　　她低着头随时准备跪下请罪，岂料皇帝并未生气发怒，甚至声音都很平静。

　　他只问了一句，“元忱出事了，太后可知道？”

　　赵嬷嬷神色为难，怎么可能不知道，二皇子这事满宫里都传遍了。

　　“太后娘娘得知后忧心不已，难受了许久这时候才有些累睡下了。”

　　皇帝没信这话，也没有闯进去看太后是否因为元忱难受，是否累得睡下，只是末了失望的看了景宁宫一眼，转身离开。

　　赵嬷嬷在后面追着，急道，“陛下，等太后娘娘醒来，奴婢一定告诉陛下特意来看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了。

　　“不用了，朕来这本就是多此一举。”

　　林恩也不住叹气，他不明白太后心里在想什么。

　　嫡孙再重要，难道还比亲儿子更重要吗？

　　再说太后总觉得陛下对皇后和太子无情，可陛下要是真的无情，恐怕这两人早就不在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上坐着了。

　　赵嬷嬷失落的走回去，太后自然没有睡下，此时半阖着眼睛，在宫人的搀扶下跪在佛像前，念完了一卷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