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范苏苏同他的师父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范苏苏不是范司晖的亲女,十六年前范司晖曾给他的师父写过一封信,信中提过会妥善照顾一小儿,当之如亲女。
也就是他的师父很在乎这个小儿,范苏苏对他而言绝非一般人。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师父会同大彦的将军有来往,还托付照顾小儿,但每每看到师父常常会一人拿出那封信摩挲,想来这也是一段辛酸的过往。
刘幻易在愣神了片刻后,也显示出了从未有过的不冷静,看向那站在一旁的医官,又扫了一眼顾剑棠,便急急忙忙道,“你们照顾好殿下,沈军医快随本将去看看那女子,快!”
说着便上前拉着沈姓医官往外走,沈军医踉跄了一下后,刘幻易更是直接拎起来了他,周身的寒冰让沈军医一句话也不敢说。
身后的顾剑棠自然是没有听从他的话,眼神呵斥下了下人,下床穿好鞋就跟了上去。
隔壁的房间内除了床上躺着的范苏苏空无一人。
猛然进来了一群人,屋内一下子变的逼仄起来。
刘幻易像是没看到跟着的顾剑棠,拎过沈军医便大声道,“快给她看看,本将命你救活她!她绝不可以死!”
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颤音,看向跟进来的顾剑棠,他没有去问别的,只是像在确认一般,语气里满是慌张,“殿下,她真的是范司晖的女儿吗?”
“是的,师父,范将军只有这一个女儿。”
得了肯定回答,刘幻易脑中的一根弦像是断了一般,嗡嗡作响,回身看着沈军医,见他没动,又是一声怒吼催促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我让你救她!”
但情况先前沈军医已然禀报了,现在这样子实属在无理取闹加为难人。
他无奈的看着刘幻易,想要开口说,但是在触及到刘幻易那摄人的眼神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伸手再次给范苏苏把了脉,最终一切化为一声叹息。
“将军!您就别为难下官了,下官说了若是有玉凝霜还好说,可是这玉凝霜您不是只给了一颗,如今云州城白毅已死,这世间的玉凝霜是用一颗少一颗,下官如何去救这位姑娘!”
这时顾剑棠和刘幻易纷纷看向他,异口同声道,“有没有办法你都得救!”
顾剑棠:“那一颗玉凝霜就给她用!”
被两人逼迫的沈军医看了看两人,最终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低着头跪了下来,“殿下,玉凝霜已给您服用,将军,是下官无能。”
他也不知道为何转眼之间这个大彦女子的性命就变的如此重要了,此刻他觉得他的性命都快不保了,好不容易殚精竭虑的救活了殿下,如今又来了个范司晖之女……
一时间屋内气氛紧张又悲痛。
顾剑棠眼睛扫了扫众人,脑中像是炸开了花,只有玉凝霜能救,可玉凝霜已经被他吃了,这该如何,自责难过痛苦一涌而上。
颤颤巍巍的走到了范苏苏的床前,缓缓的握住了她的手,张了张嘴竟是痛苦到失语。
为什么他没有醒过来一秒,为什么他没来得及让他们救她,该死的是他啊……
堂堂七尺男儿,竟是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怎么也控制不住。
而刘幻易刚从担心中走出来没一会又陷入了更大的悲伤中,整个人都老了许多,颓然绝望,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范苏苏,他一动未动。
他还说让人送回云州让她的家人收殓,却不想她的家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父女相别十六年,再见面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屋内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躺着,一个靠着床沿,就这么许久。
天色微亮,范苏苏的气息越发微弱,期间没有醒过一次,所剩时间不足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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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知府内,睡了一觉的白歌再次醒来,有些庆幸还是自己,但是对于傅清婉也更加悲痛。
时节快要入夏,雨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屋檐上的水顺着飞檐低落在府内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天色灰蒙蒙的有些让人提不起劲。
周子墨眯了不知多久,一醒来又在府内叫着人问进展。
而在白歌房内的骆言则看起来好像清闲了些,只是那神情却不太妙。
屋内只有他和白歌两人,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白歌声音清冷而又严厉道,“你是谁?她呢!”
尽管白歌没有出门,甚至也没说什么话,但是骆言依旧发现了傅清婉的离去。
“我不知道。”对于骆言的语气白歌有些微怒,她便是她,即便占了她身体的那人是傅清婉,但难道她就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吗?
骆言看不到白歌的眼神,不知道她是否在说谎,对着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可谓是气势和威严并存,“给本王抬头,告诉本王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白歌微微抬头,眼中毫无惧色,不冷不淡道,“我不知道,我醒来时便在这府里了,王爷应当认识勤羽吧,那自然也应当记得这副身子本就不是勤羽。”
“本王知道,不用你提醒。”骆言盯着白歌,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白歌毕竟涉世未深,心中有些害怕但又不想露了怯,便别过了头。
“你同阿婉也是认识的?”
像是突然明白了过来,骆言追问道。
“认识,她是我的好友,勤羽是她的别名,她是告诉我她叫傅清婉,但我更喜欢唤她勤羽。”
“那你是谁?”
“顾白歌。”
“本王问的不止是你的姓名。”骆言有些不耐。
白歌瞥了瞥他,不知道为何看着这张冷酷俊俏的脸依旧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她又不是犯人!
但最终还是介绍了自己,语气带了一丝赌气和桀骜,“王爷虽没见过我,但应当对我也不是很陌生,家父便是那日死在银国和大彦两军之前的神医顾旭,而那场战乱的罪魁祸首白毅是我的养父。”
看着骆言的眼神从震惊到愤怒,白歌扯了扯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眼神中也没了先前的惧意,声音清脆道,“如今我是安魂谷谷主的徒孙,安魂谷的第九代传人顾白歌,王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