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来换药时，祝九歌说什么也不要她带来的衣裳。

　　“这是从我家中带来的，换这个吧。”她语气不太好。

　　“是，九小姐。”

　　丫鬟被她冷冽态度吓得不轻，按着她的要求照办，穿上自己衣衫，她的表情才舒服些。

　　“多谢。”

　　丫鬟再一楞，这九小姐的脾性可真奇怪，阴晴不定。

　　“九小姐，今日天气不错，奴婢推小姐去院里晒晒太阳，好得快些。”

　　祝九歌瞥了一眼门口，阳光斜进门里，驱赶周围阴冷。

　　勾了勾唇：“好。”

　　县太爷的私宅离府衙较远，环境清净，适合聚会游玩时使用，而今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戎装汉军，倒像是长孙寒的另一座军营。

　　她融在椅子里，眯着眼感受阳光温热，指缝间流露金色光芒，恍惚间她瞧见院中一抹潇洒身形。

　　持剑起舞，衣袂飘动，俊美难忽视，如仙如魔。

　　此情此景，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大哥大婚那日，站在萧野身边那抹背影。

　　原来与萧野相识那天，她和长孙寒也已经见了面。

　　看得入迷了，竟不知长孙寒已经收了剑，迈着步子朝她走来，丫鬟正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

　　丫鬟会意退下，而祝九歌仍隔着指缝走神。

　　轻笑一声。

　　长孙寒置剑石桌上，哐当一声叫回祝九歌魂魄。

　　“看什么呢？”他给自己斟了杯茶，自饮起来。

　　祝九歌抬眸，见他额头一层金色薄汗，顺着滴落喉咙脖颈，消失在衣襟中......

　　“没什么，晒太阳呢。”她快速收回视线。

　　长孙寒嘴角扯了扯，突然换了话题：“听闻显阳适婚公子都在求娶祝家九小姐，祝家宅子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谁告诉你的？”祝九歌下意识反问。

　　说完后发现这是废话，那么大的事，显阳城内谁不知道，但凡他听了一点就能猜到全部。

　　长孙寒却沉声道：“你祖母说的。”

　　“祖母？”

　　祝九歌心立刻提了起来，有些失态，“祖母病好了？有没有离开府衙？她现在在哪里？”

　　肩被按下，长孙寒顺势为她捻了碎发别在而后。

　　“别担心，老太太没事，倒是你，吊着一口气，你祖母知道了怎么受得了？”

　　“......”

　　说的有道理，祝九歌渐渐平复下来。

　　她小声嘟囔：“祖母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长孙寒耳朵灵敏，忽的弯了弯唇：“你祖母担心你将来寻不到好人家。”

　　“瞎操心。”她撇嘴。

　　长孙寒再一击：“常掌柜也是如此说的。”

　　“......”

　　见她脸色逐渐染上绯红，长孙寒说不出的满足。

　　“老太太让我问你，有没有心仪之人？”

　　问题过于突兀，祝九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没来及细想，长孙寒又补充道：“老太太还说，若是有心仪之人，她定要亲自把把关。”

　　“没有。”祝九歌拧着眉，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她只想祖母快点好起来，回到宅子里继续过清闲日子。

　　长孙寒直勾勾盯着她瞧了好半天，才缓缓收回视线，自斟自饮，嘴角含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祝九歌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师父今年足二十了吧，家中可有娶妻妾？”

　　长孙寒：“无。”

　　祝九歌啧啧道：“我家隔壁小麻子十五岁就娶妻，今年与师父一般年纪，已经有了三个妾，五个孩子。”

　　“是吗？”长孙寒转着茶杯，似笑非笑。

　　祝九歌点头，戏谑道：“我记得师父府中没有女眷，平日里与女子也不亲近，莫非师父有龙阳之好？”

　　一道冷光射来，祝九歌抿了抿唇。

　　“徒儿不必担心，为师正常得很。”许是气恼了，长孙寒笑意骤然消失。

　　“徒儿慢慢晒，为师先走一步。”放下茶杯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来凝着她，祝九歌身子往后一缩，眼里露出警惕之色。

　　“我刚才，开玩笑呢。”她扯出一丝僵硬笑容。

　　长孙寒眯着眸子，勾了勾唇：“祝老太太还说，若你没有心仪之人，她倒是有瞧得上的孙婿。”

　　祝九歌瞪大了眼睛：“谁啊？”

　　祖母对显阳的小年轻都死心了，她最瞧得上的傅承西也进了青楼，已经没有哪家少爷入得了她的眼。

　　长孙寒顿了顿，表情极为奇怪，而后低下头整理一番衣袖，清了清嗓子。

　　“你猜？”

　　祝九歌不是小孩子，话本看得多了，对某些事也就无师自通。

　　“祖母看上的，不会是......常安？”

　　难怪今早常安从祝宅找了衣裳过来，祖母要求已经这么低了？竟想着让她去给常安做妾！

　　她面色扭曲烦恼得很，对面长孙寒一脸黑线。

　　无语。

　　“常伯能做我爷爷了，祖母是怎么想的？”她小声咕哝。

　　长孙寒：“......”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傍晚时分，常安又带着名贵药材来了。

　　祝九歌倚在床头，瞧着他忙前忙后，心里很是不舒服。

　　听着常安唠唠叨叨，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常伯，祖母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有啊。”常安抬头，“老太太说了，让你好好养伤。”

　　祝九歌拧眉：“还有呢？”

　　见她面色不对，常安放下手中盒子，“九小姐想问什么？”

　　常安模样太过坦诚，倒是叫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吞咽口水，才支支吾吾问出口：“就，祖母有没有提过，她有心仪的孙婿？”

　　音落，常安神色终于舒缓，“原来小姐问的是这个，放心吧，那些纨绔子弟老太太都瞧不上，就算瞧上了也得我玄机阁试炼试炼。”

　　情况不对，难道长孙寒是在逗她？

　　啪。

　　常安拍了大腿，凑上前小声道：“小姐如此问，我倒是想起来了。”

　　“嗯？”祝九歌揪着被子，故作镇定。

　　“前日周王去府衙探望老太太，我在外头听了几句，老太太询问周王是否婚配。”

　　“什么？”祝九歌眉头紧紧皱起。

　　“小姐不必担忧，周王是九小姐师父，我便告知老太太，九小姐敬周王如师如父......”

　　常安已经替她拒绝了老太太的安排。

　　祝九歌压根感觉不到开心，心底一阵一阵的尴尬，难怪白天长孙寒脸色那么难看。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