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山里最是好,清晨云雾缭绕,林子里的草叶上躺着几颗露珠儿,一红衣女子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拿一撬子,步履艰难的在山里晃悠,此人正是梁见心。
梁王的独女,从小便上了山,拜了天下有名的名医霍珍为师,虽从小长在山野,梁见心知书达理,是一个实打实的良家闺秀。
梁见心行走在树林里,走一步便停一步,慢慢的探索着,在一棵歪着枝叶的小树前停住了脚步,随手扯下腰上的红丝带,打了个死结套在了小树上,拿出撬子,仔细且小心翼翼的挖了起来,半晌,底下的人参才现了形,梁见心欣喜若狂,将里面的人参连根拔起,放在刚射入林子的光束下自言自语道:“好大一颗参”
满足的将人参往背篓一甩,拿着撬子,满心欢喜的回了竹屋:“师父......”
半晌,梁见心见无人应答,便放下背篓,上了台阶,打开小竹门张望:“师父......”见屋里没人,很快出了门,环视一周,也未曾见霍珍的身影。
“许是师父出门游历去了”梁见心暗自想到。也没去多想,去到小池边洗了人参,用红丝带绑着挂在竹竿上晾着,整理了药材,便躺在竹椅上睡了过去,风大的吹乱了她的发丝。红色的衣襟飘荡在风中,雪白的脸蛋在这儿一抹红中若隐若现,仿佛花中仙子一般……
“心儿......”霍珍远远的便见了竹椅上熟睡的梁见心。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靠近,脸颊微微一笑,便不再忍心打扰,俯身,掠了掠梁见心被风吹乱的发根,掠过耳根稍稍停了停,表情由宠溺变得忧郁了些。
梁见心懵懵懂懂见是霍珍,反手抓住霍珍的衣袖:“师父去了何处?”
霍珍顿了顿,收回被梁见心抓住衣袖的那只手,镇定自若道:“梁府”
梁见心听是去了梁府,立刻起了身准备往房里去,却被霍珍一句话叫的愣在了原地。
“心儿,你该走了”
霍珍走上前去,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册子递给梁见心:“拿着”
梁见心接过小册子,缓缓打开见上面写着“学成,可归。”一把撕了小册子扔在地上“我不下山”
霍珍见状并未生气,只是绕过梁见心,捡起被撕碎的小册子:“无碍,师父再去写一本就是。”
“师父,你明知道这么多年我不下山的原因就是想陪在您身边,为什么你还是想尽了办法的想让我走?”
霍珍听了此话强忍着不舍回头面对着梁见心:“这次是王爷和王妃的意思,他们把你许给了长公主府,不日就要完婚,师父想着这是大喜事,你也该下山了。”
“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
“住口......”
霍珍制止了梁见心未说完的话,因为就算不说,他也知道梁见心想说什么,这么多年了也不是第一次听了,以前当她小便没在意,没想到一说便是十几年,如今是到了该制止的时候了“你马上收拾好,我送你下山。”
梁见心知道这次是下定了,连他也没有办法把她留下来,望着霍珍远去的背影,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一颗接着一颗,湿了衣襟。
梁王府,八王妃正焦急的等待着梁见心回府,一阵马蹄声打乱了她焦灼的心:“去看看,是不是心儿到了?”
“是”丫鬟道。
不一会儿丫鬟便跑着进门:“王妃,郡主到了”
梁见心进了门,见梁王正襟危坐,八王妃在一旁喜出望外,顿了顿:“父亲,母亲”。
八王妃这才走过去,抓着梁见心的双手:“心儿,母亲好久都没见着你了”说着还留起了眼泪。
“回来便好”梁王道,表情十分冷淡,一副多说无益的样子。
“拜见王爷王妃”一旁的霍珍打断了此时尴尬的气氛。
“霍先生今日留在府里用晚膳吧,小女多年靠先生培养,本王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酒,以表谢意”梁王寒暄道。
“既然王爷盛情相邀,霍某恭敬不如从命,先谢过王爷的款待了。”霍珍道。
梁见心进了房门,身后丫鬟便跟着进来服侍:“郡主,这是婚服,王妃叫我拿过来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
梁见心坐在梳妆镜前呆呆的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有气无力道:“不用改,就它吧!”
此生若不能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穿什么婚服又有何区别,嫁什么人,又何必去在意,梁见心乱如麻,自己从小便是霍珍养大,于她而言霍珍早已经不是简单的师父了,便是一生离了霍珍,连活着都是忍着痛的。
“你们都下去吧”梁见心吩咐了丫鬟关上了门。
心里想着在山上与霍珍的这十几年,如今再也不会有,片段在她的记忆里一点一点的被撕碎,心一点一点的被抽离,铮铮拿起桌子上的一把金色的剪刀在左手上狠狠的划了道深口,放下剪刀,走到床边躺下。任由鲜血一滴一滴的往地上蔓延。
月色正浓,霍珍应付着拜别了梁王,准备就这样无声的离去,终究还是放不下梁见心,拾了罐酒来到梁见心房顶。
“明天你就要嫁人了,把我忘了吧”一边喝,一边轻声喃喃。
见里面没什么动静,夜晚的梁王府静的有些让人害怕,霍珍纵身一跃,来到梁见心房门前,喝了一口酒,本想叩响房门,却又收回了手,顺着房门坐了下来独自喝着闷酒。
不知过了多久霍珍起身准备要走,隐约的听见几声异声,往后一看,房间里燃起了火星,霍珍一愣,心里紧了起来,叫了几声:“心儿”没人应声,霍珍三两下砸了门。
是桌上的蜡烛芯燃尽,烧起了床帘,还好火势不大,霍珍灭了火,正准备叫醒梁见心,只见浓烟下,地上一滩血渍。
随着血渍,看见了梁见心被割破的左手,霍珍一下子瘫软在地,几乎是跪着血渍来到床前:“心儿......”
霍珍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梁见心这般模样。扯下自己衣襟上的一块布,捆在梁见心的伤口上,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颗丹药给梁见心服下。
抱着梁见心坐在床弦上,梁见心慢慢的恢复了生气,缓慢抬眼:“师父,你来了。”
“傻丫头”
“心儿如果没有师父,活着还有何意义?”梁见心虚弱道。
霍珍思忖着,心里五味杂陈:“心儿,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得认真听,并且听完后要立刻忘掉”
霍珍看了看梁见心发白的薄唇摸着她瘦小的脸庞道:“是我一直不敢承认,你说你想永远留在山上,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欺骗着自己,我每次编着各种理由想让你下山,其实我是怕这样下去有一天会经不起你的主动,你不是说你爱我要多一点吗?殊不知我在你上山时便已对你倾心。”
梁见心此刻的心里是甜的,仿佛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对,一定得活下去,嫁给谁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多年仰慕着的师父也爱慕着她,冰凉的东西覆上了霍珍那鲜红的薄唇,下意识的没有拒绝梁见心的吻,反而热烈的回吻着,月色已渐渐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