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韩书同往军营里去了,一进营便有一士兵前来汇报。
“报……”
“宣……”
只见士兵进了营,单膝跪地,一只手着地,一只手握着剑:“前线战报,说……”
韩书同转身:“说什么?”
只见地上的人一副为难且痛苦的样子远远的低着头不敢言语,直觉告诉韩书同,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快说……准你不死。”
一只嗡嗡的声音才发出:“甘将军战死。”
甘将军?哪位甘将军?韩书同耳边闪过一丝耳鸣,除了他甘九思还能是哪位甘将军。
猛的一退,韩书同感到一阵眩晕,一只手撑着背后的案桌,尽量表现的临危不乱。
“将军,您没事吧?”
强忍着悲痛,韩书同站直了身子,对底下的人问道:“谁干的?”
底下的人继续道:“甘将军连战了三天三夜,本就殚尽粮绝,偏偏这时候来了位高手,据军中说此人叫伍月奎,力大如神,甘将军就是死在他手上。”
“什么来头?”
“不知”
韩书同闭了闭眼,捏紧了拳头道:“下去吧。”
甘九思从行军时便跟着韩书同,如今也二十年余,对于韩书同而言,甘九思不仅是心腹,更是亲如兄弟。
翡翠楼里,姹紫嫣红,欢声笑语,可此时的韩书同什么也听不见,独自坐在二楼的悬梁上,喝着闷酒,本是天生的一副小白脸,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脸颊间多了些许胡渣,一眼望去,乞丐般狼狈。
底下越来越热闹,韩书同一夜未睡,缓缓睁开眼,底下人山人海,有的没的指着自己议论纷纷。
“这房梁上怎会有一乞丐?”
“这成何体统?”
一姑娘尖叫着:“他该不会是要自尽吧?”
管事的大声喊道:“稍安勿躁,大家稍安勿躁……”
忽而又仰头对着韩书同道:“这位异士,何故非得在我翡翠楼闹事啊?”
说来也奇怪,韩书同是这翡翠楼里的常客了,今日这般阵仗,到有点意外了。
咚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何人敲门啊?”翡翠道。
“妈妈,房梁上坐了个叫花子,楼里已经乱了,请妈妈出来主持大局。”
翡翠应了声:“知道了。”
走廊上一衣宽体胖的妇人正来势汹汹:“岂有此理,没钱的叫花子也敢混进我翡翠楼,看我不收拾他。”
说话的正是方妈妈,要知道平时这方妈妈见了韩书同可最是殷勤的了。
“让开……”人群中方妈妈稳稳的站在了主要位置,众人许是被这气势震惊般,竟无一人吭声。
“喂……哪里来的叫花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也敢来?”
见上面的人不语,方妈妈便发作了:“来人,将他给我打下来。”
下面开始沸腾,韩书同拿起手中的酒瓶子往嘴里送了一口,头发凌乱的已看不清脸。
“住手……”
众人齐往后看,翡翠已站在了二楼对面的楼阁上。
“方妈妈,此人交给我处理吧。”
方妈妈皱了皱眉,作了个手势,身后的人便停了下来。
“既然妈妈出面,我这便退下了。”
说着人潮散去,翡翠看了看房梁上的韩书同,斥声道:“还不下来?”
楼里恢复了平静,韩书同纵身一跃,下了房梁。
“姨母怎么肯定就是我?”韩书同问道。
翡翠到了杯茶,放到韩书同跟前,看了看韩书同手中的酒罐:“喝了一夜了,该醒醒酒了。”
韩书同这才明白翡翠的意思,将酒罐放却一边,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姨母,九思战死了。”
翡翠一惊,忽而快速平定了下来问道:“何人干的?”
“伍月奎”
“这是何人?”
“不知,但听说此人力大如神,想必是江湖人士,九思速来与人无冤无仇,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将军打算如何?”翡翠问道。
“杀我心腹,如同杀我,此仇必报。”韩书同语调平平,但气势视死如归,心里早已心火成魔。
京城里三四月的天,像极了寒冬腊月,大抵是知道这噩耗的。
韩书同整理了番,准备接师回朝,还未出门,韩双双便踏进了门。
韩书同似有些哽咽,又立马强忍着笑了笑道:“双双来了?”
见韩双双穿戴整齐,还特意化了个娥眉妆,韩书同心里一颤,有话便也说不住口了。
“听说今日班师回朝,我能随哥哥你去接师吗?”
韩书同顿了顿,笑道:“那是自然。”
城墙上已挂满军旗,墙外脚下几百号人正意气风发望向城内,见韩书同上了城门,都兴奋的喊起了口号:“韩家军威武……”
“拜见将军……”领头的是副帅。
城墙上的韩书同直起身来,颇有临视的风范:“卢将军”
“末将在”
“幸苦了”
“为大宋肝脑涂地……”身后的人也紧随其号。
环视了番,如一夜洗涤般,旧人已不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对韩双双说甘九思已不在了的事实,只闭了闭眼喊道:“开城门”
城门已开,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没回来的永远留在了阴霾的峡谷之中。
“将军,这是甘将军让我交给你的。”往身旁的韩双双撇了眼,眼神有些躲闪,卢坤缓缓道:“双双姑娘也在?”
韩双双点了点头:“卢将军,甘将军他人呢?”
卢坤看了看韩书同吞吐道:“这……”
韩书同不语,卢坤拱了拱手:“将军自会说于双双姑娘你。”说着便下了城墙。
城风起,乍眼望去,城墙上两道孤影……
弹指间,城门闭,一夜惊醒墙上人……
“九思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话语间,犹如千万蝼蚁食之,韩书同心如刀绞,却依然坚定且清晰的说出了这句话。
时间霎时被凝固,方才的话回荡在韩双双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什么叫去了很远的地方?很远的地方是死了吗?韩书同你说清楚点。”说话间早已泣不成声,许是哭的无力,绝望的坐在了地上。
“今日我韩书同对天起誓,不报此仇,丢盔弃甲,丧妻绝子。”韩书同一点也不伤心难过,只眼泪悄悄的挂满了脸颊,俯身将韩双双抱在了怀里:“乖……不哭。”
不知何时,夕阳已悄无声息的挂在了城墙之上,城墙上那对倩影依旧还在,兴许,这才是真正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