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群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孙清儿安心的做起了买卖。

　　客人规矩的排起了长队，这一天卖货的功夫才算刚刚开始。

　　中间得了空闲，旁边的胖婶子凑近了过来，说道，“你刚才可是要吓死我了，我这颗心跟着提心吊胆，七上八下。”

　　孙清儿笑了笑。

　　这话说得好似方才他们是一伙的一样。

　　“婶子不必担心，我若非心里有数也不会敢这么做。”

　　那些酒楼的人吃一次她的东西是他们有眼光，一直吃她的东西那可就叫做偷师了，还是光明正大大摇大摆的来偷，她怎么可能让这些人好受。

　　“不过你真的是很厉害啊，这手法都可以去赌坊赚个百八十量银子了，何苦在这里和我们风吹日晒的摆摊子啊。”

　　他们是没本事，孙清儿是没心思。

　　她笑了笑，继续卖着橘子膏。

　　远远儿的柳树下，虎子和孟唐就像是被父亲训斥的两个傻儿子一样，虎子喜形于色，垂头丧气的回了酒楼，扭头还冲孙清儿哼哧了一声。

　　孟唐则善于伪装，他恭恭敬敬的冲着老者行了一个礼，转头就走，看都不看瞧上一眼。

　　不过他道行太浅，脚下步速飞快，正是暴露了他急于逃离此处的心思。

　　老者回身不急不缓的上了桥，还未走到孙清儿的跟前，就说道，“小小一碗橘子膏居然可以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孙清儿抬头迎上他慈祥的目光，而那位老者的眼神却对上了她已经鼓囊囊的荷包，“姑娘今日应是赚足了，还在这里吆喝作甚。”

　　老者说话不紧不慢，对面的姑娘也慢慢悠悠，“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是个街边摆摊的厨娘，什么是我的老本行，我是清楚的，方才多谢先生相助。”

　　她说完又拿起了最后一碗橘子膏，“这一碗我特意为先生留下的，算是我的谢礼。”

　　“谢我什么？”老者笑着问道。

　　谢他方才出手阻止了一场闹剧，保住了她这小摊位，那倒也不必了，毕竟酒楼行里有这等丢人的事情出现那是他脸上无光，他不过也是为了自己而已。

　　孙清儿笑了一声，说道，“多谢老先生方才叫扑的一文钱。”

　　老者疑惑了，”旁人也叫了一文钱你怎么不感谢人家，偏偏谢我？”

　　别是这人已经认识他了，故意在这里做样子给他瞧呢。

　　汴京人多是生性多疑的吗，孙清儿歪头笑了笑，任凭他身边的奴仆如何打趣，她脸上的笑容都是纹丝不动。

　　反而像是雨打湖畔后的莲花，笑的更加明艳。

　　“谢那么多人我可谢不来，自然要谢重要的人，方才起头的纤夫大哥我已经用一碗橘子膏谢过了，如今也该谢谢先生了，当时人心紧张多疑，若非先生下注，恐怕我今日还赚不到这些银子。”

　　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当时好奇而已，误打误撞成了一个牵头人。

　　想来不过是一份晶莹剔透的橘子膏，在这样的地方，卖上十五文便是顶天的了，于是他也就没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这人没有像杜老板那样直接放在嘴里品鉴，也没有像虎子和孟唐一样争相恐后的求买，只是轻描淡写的接过，又了无心思的递给了身边的老奴。

　　看架势的确是位能压得住虎子和孟唐的贵人。

　　最后一碗出手了，孙清儿也该早早收摊了，她同人别过正要走，老先生却将她喊住。

　　她杏眼看了看那人，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好奇。

　　他这么大年纪，很少能有让他好奇的事情。

　　因此他更加觉得有趣。

　　“你不过小小年纪，如何精通关扑手技，方才那两下子就算是汴京最豪横的赌坊里也少见的很。”

　　“大概就是熟能生巧吧。”孙清儿也没有避讳，听的人也没有刻意挑事，在汴京里小赌怡情，多为闺房之乐，大赌则吸引更多的风流才子在放榜之日一掷千金，这些事情在这里不过稀松平常。

　　“我从小在酒楼里做过厮波闲汉，也做过歌舞散耍，那些地方的醉汉们少不了要玩这些把式，我便是那时候学会的。”

　　不学会那些，也很难在酒楼里立足，她那时候还小，没有当掌厨的资格，于是前堂的那些个把戏都叫她学了去。

　　原以为这些东西以后没什么用的，没想到在今日让她出了一回风头。

　　“你还在酒楼里干过？哪间酒楼？”老者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汴京正店里就算是做过这些的且还能做出花样的如今也都称得上是师傅了，他竟然不知道京城里还有这号人物，怎么那酒楼竟然肯放她出来呢，难道这样会做生意的不该藏起来才好。

　　“哪里都干过，我是从外地来了，一路打工过来，干过不少地方。”

　　原是来汴京讨生活的。

　　这便说通了，老者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讨生活能把腰板挺这么直的，姑娘是头一个。”

　　这话虽听着奇怪，但这老者的面上却没有什么鄙夷的神色，反倒像是同老朋友说了一个笑话，孙清儿也不会恼，只回说道，“别人欺负了我，我不该欺负回去吗？”

　　“自然能，不过姑娘小小年纪，心思还是不太沉了些好。”

　　孙清儿点了点头好似受教了，这让老者绝很欣慰，不过下一句孙清儿却笑了笑道，“先生看错了，我的心思并非是个沉着的，若我是个沉得住气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应当思前向后，畏首畏尾，安身立命已经很难，更不能在风雨飘摇的时候冒然出头，我做万事不过还是依着本心来走，本心叫我去何处做什么，我便去何处做什么，方才实在是气不过他们欺我一个厨娘没依仗，因此没有考虑那么多便欺负他们了。”

　　她承认了。

　　是她设的局。

　　是她欺负了他们。

　　那又如何，她满面春风，畅心舒意。

　　老者神思顿了顿，随即勾了一抹笑，“那便祝姑娘日后生意兴旺，财运亨通吧。”

　　这倒是句吉祥话，孙清儿笑着施了一礼，面前的老者先一步转身要走，今日孙清儿扰了这桥上的安宁，也打乱了平日里卖货的秩序。

　　对待其他的小贩她是有歉意的。

　　所以她又将银子舍了出去，将桥上的吃食买了一圈，这样他们解决了一下午干瞪眼的叫卖生活，她也顺道解决了晚饭。

　　今后他们更不会拿今日的事情做文章。

　　双赢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对了，姑娘今后还是不要在街边扑卖的好。”老者回身对孙清儿善意的提醒道，“我朝风气小赌怡情，但姑娘这样的场面是要进衙门的，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