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莫名的愣了一眼。

　　心想道：你是不了解她，她那不是骨气，她那就是脾气。

　　自小到大他第一次见这种面若桃花却浑身带刺的女人的，可那是因为他少且年少见识也少，可行老一把年纪了，莫不是也是头回见吧。

　　孙清儿笑了笑，回礼道，“行老谬赞了。”

　　虎子又是一怔。

　　鬼才赞你。

　　慕行老满意的淡了点头，被身边的老货拉了两下终于坐在了桌旁大快朵颐了起来。

　　不错，这几道菜做的都很好。

　　可这“百鸟朝凤”更是妙绝。

　　他咽下一口，放下了银筷，抬眼问道，“这回我的礼数可到位了？”

　　听孙清儿方才那么一说他明白了，这姑娘不是小心眼儿不愿意告诉别人，而是心理对他们的待人之道不满意才如此的。

　　眼下他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也说了，她总不该再隐藏了吧。

　　“行老别拿我这样的小厨娘打趣儿了。”孙清儿说道，“这菜教我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阿爹，不过几年前他就因病逝世了，眼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哦？

　　逝世了。

　　可惜了呀。

　　慕行老粗粝的手指摩擦了两下，心中十分惋惜，这样的人生前必定也是个天下名厨吧，他想了一想看着孙清儿，看她年纪，她的父亲的岁数应该和他差不多，如果是同期的厨师，当年兴许他也是应该见过的。

　　只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外地哪里有这么一号人，莫不是一直被埋没了不成。

　　听他问道，孙清儿如实回答道，“我阿爹当年的确进过京城，只不过那时候他的才艺不精说是落败了也是意料之中，不过他回了老家并没有因此而颓废，反而勤加练习，我想、许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手艺吧。”

　　慕行老思忖的点了点头，对孙清儿的话半信半疑，不过她面容诚恳倒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那若是她没有撒谎，许是她父亲为了自己的面子撒了谎了吧。

　　无论做哪一行，尤其是手艺人若想有出任如画的技艺和人上人的位置那都要靠天分在，这桌子上其他几道菜倒还好说，这几道创新菜都能说明孙清儿是个有天分的人。

　　可天分还不够，有些菜品别人只说一次她就做得出来靠的那就是人为了。

　　这人为便是她的阿爹。

　　她说她阿爹进京参赛过，却在京城没有留下这一号人物，这便是最大的漏洞之一。

　　另外，这道菜她有所不知，此乃一道宫廷菜，别说是孙清儿了，就是宫廷里的那位尚宫做出来的也没有做出来和他当初见到和吃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

　　别人做不出来的她父亲做出来了，如此他便可以断定她的这位父亲要不就是当年偷师了回了老家，要不然就是、、、

　　他忽的想起了什么，抬头问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感到费解的话，“你说你姓孙？”

　　三个人俱是一怔。

　　虎子眼巴巴的看着慕行老，这人叫了这么半天的孙掌厨、孙姑娘的，难道不知道她姓孙。

　　与他的想法截然不同，谢忱扭过头来眼神发散的看了看慕行老又看了看孙清儿，一时不敢妄言。

　　孙清儿只点了点头。

　　却见慕行老更是激动的问道，“你家在何处？”

　　“狐离孟县。”

　　狐离、、、孟县、、、慕行老嘴里呢喃着，嘴唇好似对又好似不对的颤抖了两下。

　　他目光带着些紧张和期待的问道，“你爹他、、、叫什么名字。”

　　孙清儿不自在了和虎子对视了一眼。

　　虎子看了一眼，那意思好似在说“你看我做什么，让你回答就回答好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孙清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爹叫孙怀。”

　　当“孙”字出口的时候，慕行老的屁股已经微微离开了椅面，双腿也要站起来似的，可等“怀”字跟着说了出来，他又沉沉的坐了下去。

　　行老这模样别说虎子没见过，就是跟了他半辈子的谢忱也没见过，可他明白，他家老爷是想起什么来了，也许还有一些失望。

　　他看着孙清儿，这么又天赋的厨娘却不是那人之子，可惜。

　　但可惜之余他又觉得天意便是如此，今日再吃到这道菜已经很美满了。

　　不大一会儿谢忱起身送了两个人出去，只说慕行老的确是思乡心切失了态了。

　　等两个人从房中退去了以后，慕行老才重重的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望着天棚出神道，“阿忠到底是不肯原谅我。”

　　谢忱看着人失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心道这就是冤孽。

　　转廊头，入后厨，虎子倒是完全和慕行老等人不在一个心思上，他已经从看到慕行老并且又被数落了一通的心情里脱离了出来，脑子里想的全是“百鸟朝凤”这道菜。

　　这都菜别人家做的都是鸡，怎么孙清儿就知道这是豆芽呢。

　　难道这道菜是出自狐离的了，可慕行老也不是狐离人啊。

　　“哎。”虎子拍了一下人说道，“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知道那是豆芽做的？”

　　孙清儿耸了耸肩，她当然也是试一试，要不怎么会在门口被虎子吓得半死呢。

　　“不是说过了吗，那是我爹教的，他说是豆芽那就是豆芽了。”

　　那位高人走了委实可惜了。

　　虎子当然觉得没有认这种人拜师非常遗憾，不过逝者已逝，眼下最关键的他还没问。

　　“那你爹就没和你说“百鸟朝凤”为什么要用豆芽。”

　　孙清儿笑了笑。

　　这除了字面意思从摆盘构造上能看出来之外，当然还有一种说法。

　　她手上伸出了两根玉指晃悠说道，“这奥秘只在’百鸟‘二字。”

　　说完她扭头就走了。

　　虎子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嘴里呢喃的念叨着“百鸟、、、百鸟、、、”

　　“白鸟！”

　　*

　　一行人走后，虎子建议将这菜加到他们家菜谱里好让被人家也长长见识却不知竟被孙清儿反驳了出来。

　　“为什么不行啊？”

　　“这菜行老说了是宫廷菜，只咱家做了别人家没有也不见得是好事，树大招风，还是悠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