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人想着下面的人，下面的人想着外面的人。

　　虎子看着孙清儿自回到后厨就没歇下来过，心里一阵别扭，这女人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只小白兔，再后来就成了小狐狸，现在一看又像个铁娘子。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虎子倚在墙边低头摸了摸鼻尖。

　　从前的老掌厨是个高个子的男人，白矾楼一切为了客人服务，掌厨又是直接服务客人，所以说，能为白矾楼吸引客源，赚银子的人，他们自然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好比为了他把灶台堆砌的高一些。

　　于是乎，现在孙清儿用的灶台便是那老掌厨的高灶台，她的身影那么小小一只，光是站在旁边就显得不伦不类，更别提拿着大勺番菜的时候了。

　　虎子敢打包票，今晚她的胳膊肯定会酸的厉害。

　　“一边去，一边去。”

　　孙清儿被热气腾腾的水汽熏出了一额头的汗，加上方才又喝了那么多的烈酒，此时浑身都有些使不上力气。

　　她努力的招架着一切，眼看着想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虎子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工具一屁股就将她拱到了一头儿，轻车熟路的操练了起来。

　　“拿盘子来。”

　　“啊？”孙清儿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好意，又听人没了耐心的吼道，“喝多了吧你，我让你拿盘子来，快点儿的。”

　　他眉毛一横，孙清儿终于回过劲儿来这人还是那个虎子，没变。

　　等盘子端过来虎子手中的铁锅又是猛的一颠，菜香四溢，巴拉巴拉几下就尽数落入了早已烫好的银盘中。

　　“还有什么菜？”虎子一抹额头，转身冲着姑娘问道。

　　孙清儿笑了笑，将客人点好的牌子放在了他的跟前。

　　三脆羹、米心棋子。

　　这下虎子可蒙住了，这两道菜都是孙清儿独创的，在原本的东西上加了新花样，他可不会。

　　“你做吧。”虎子睨了人一眼，这意思分明就是不用自己帮忙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位吧。

　　“虎爷不愿意帮我了？”

　　“谁帮你了。”那方话音刚落，这边就紧紧跟上，像是生怕被人挖空了小心思一样，他小心翼翼却又莽莽撞撞，眼神在棚顶瞟了一圈，耳边忽然痒痒了起来。

　　“你干什么。”

　　虎子忙护着身子躲闪。

　　果然是乡下女子都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是吧，她不要脸，自己还要脸呢。

　　这一声把原本想感谢的话又怼了回去，她嗤笑了一声道，“虎爷误会了，我只是想告诉虎爷这粮菜的妙诀在哪。”

　　他没听错吧，这独家的秘方她要告诉自己，她就不怕自己会了以后酒楼再也没有了她的位置，又或者以后她想考尚食局这配方却不是皇家独一无二的。

　　法道自然，天地自然有规律尚且不能被掌握，孙清儿凭什么觉得人心就这样值得信任。

　　可他想的这些孙清儿都没有想，她心里清净的很。

　　“我拿一文钱就做一文的事，这菜也都是酒楼的，别人我信不过，可你是这里的二当家的，你总不会拿着这配方跑路吧。”

　　她的眼睛澄澈无比，看着便是信极了他的样子。

　　这好似是她头一回没有和自己耍小心眼，还是说她耍了自己也没看出来呢，虎子一时拿不准主意了。

　　孙清儿听着外头的传唤声，又一次问道，“做还是不做，外面可都等着呢。”

　　“做！”

　　亏了就亏了，知道两个菜谱他就算是被耍了也值得。

　　孙清儿笑了笑。

　　站了许久她终于可以坐在旁边休息一刻了，虎子听了她的配方，眼神里一惊一乍，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新闻一样。

　　灶台前面，他有模有样，孙清儿就像是个老师一样，一面看着他的手艺一面满意的点头。

　　躲在墙根的账房先生凑巧看到了这一幕，转身就和杜老板汇报情况去了。

　　满是红木的房间里，杜老板的手在香炉上来回盘绕，细细的想着账房先生描述出来的场景，他嘴角始终欠着一丝笑容，这是他常年的表情，账房先生也不知道这是高兴还是生气。

　　“老板您瞧瞧，这有她这么当掌厨的吗，自己歇着，让二当家的干活儿，咱们这是请了个爷过来呀。”

　　“嗯。”杜老板点了点头，收回手搓了两下烟灰说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账房先生登时蒙了，心里也叮铃一声。

　　杜老板也是考验他还是难为他。

　　“那自然是该好好说说她，她手艺好咱们就用着，可她不懂规矩咱们也该说着。”

　　“用人说人都让咱们干了，那她这掌厨当得还有什么意思。”杜老板笑着看着眼前的老家伙。账房先生吭哧了半天，想不出好点子了，于是也不敢随便说话。

　　“等今日闭店了，叫她来我这一趟吧，我来同她聊聊。”

　　对、就是聊聊，他方才就是你这个意思，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就是给她提个醒，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不能拿着银子还想当甩手掌柜，虎子就算了，人家是真掌柜，她没有那个命就不该这样把自己当回事。

　　子时一过，酒楼里才算见着点天儿的意思，今日的宾客们吃的尽兴，喝的尽兴，看的也尽兴，待他们满意而归了，小二的开始打扫起了桌上和地上的狼藉。

　　门口，一身银袍斗笠的男子看着马车朝着萧谨亦的王府离开后，才从隐蔽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公子干嘛避着他们？”

　　高章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回头一笑。

　　是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避着，只是觉得既然对家要退婚自己却没答应，再见面恐怕姑娘家会尴尬罢了。

　　他是不在乎萧谨亦那个厚脸皮的。

　　可女儿家还是得留些颜面的好。

　　他家的马车见人出来也从后头的马厩里被人牵了出来，高章笑了笑，见小厮还是莫名替自己感到吃亏的样子便说道，“回去吧，与其生气还不如想想日后打些什么零工来还我这一百两得银子。”

　　小厮顿时傻眼了。

　　他家公子的记性果然是汴京第一的好，好到可怕、、、

　　一百两，高章这是让他不吃不喝勒紧裤腰带的过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