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城外的蔚县,木青云在把楚国小妾交给丞相韦崇后的第三天,他的马车也进京了。在苏宅,苏姨早早就开始在厨房忙活,等着晚上给木青云接风洗尘。十一也很期待见到师父,老早就拉着云歌离开云水居,回了苏宅。
云歌马上就能见到木青云了,她内心也很激动,自木青云去了南靖之后,她对他的情感日益增加,她越来越发觉自己是喜欢木青云的,而且可能从很早就开始了。只是之前从未静下来认真想过。可是,这一切在木青云即将回来的前几天彻底改变了,她无意中发现了木青云的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对这个人一无所知。她笑自己愚蠢,竟然还期盼着嫁给这个人,与他共度一生。
回过头来看发生过的一切,基本可以断定木青云是在为宁王做事,从太子被废到如今靖南侯出事,无一件不是利好宁王的。从头至尾,这都是木青云设好的局,云歌只恨自己太傻,竟然把这个人推荐给了白尚大人,还让他做了太子的谋士。
“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对自己的感情呢,难道也是假的吗?那他为什么要娶我呢?如果只是想利用我,自太子被废后,我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为什么他还要对我那么好,还答应了娶我呢?”
云歌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相信木青云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假的,但无论如何,他俩是不可能在一起了。只是眼下,她还不能揭穿木青云,还需陪他继续把戏演下去。
晚上,木青云来了苏宅,大家都在门口迎接了他。一个多月未见,木青云消瘦了些许。十一第一个上前跟木青云说话,
“师父,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
木青云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了云歌,木青云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云歌,他的确很想念她,盼着早些能与她见面。见到木青云的那一刻,云歌的内心也是波澜起伏,五味杂陈,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流露出失望责怪的神情,还如往常一样冲他淡然一笑。苏姨难掩脸上的笑容,说道,
“路上一定累坏了吧,快进屋吃饭吧。”
饭桌上,大家先举杯祝贺木青云顺利回京。吃饭的时候,苏姨几次给云歌使眼色,让云歌给木青云夹菜,云歌便给木青云夹了两次菜。苏姨看着云歌和木青云两人,笑着说道,
“如今木先生回来了,明日我把你俩的生辰八字拿去请人算算,选一个良辰吉日。”
云歌没有说话。木青云放下碗筷,郑重地向苏姨拜了一下,“多谢苏姨。”
苏姨笑着说,“木先生,日后你一定要好好待云歌,不许欺负她,不许让她受半点委屈,你能做到吗?”
木青云再次郑重承诺,“娶云歌为妻,是青云三生有幸,我会用一辈子好好疼爱她的,绝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青云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苏姨满意地笑了笑,“你的话我相信,云歌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吃完饭后,木青云跟云歌去了书房。
“一路辛苦了。”云歌递了一杯茶说道。
木青云接过茶杯放下,握住云歌的手,“我每时每刻不在想你,想早日回来见你,但事情有些难办,还是耽误了不好日子。”
云歌也没有抽出手来,只是说,“好在事情还是办成了。青云,你真厉害!连靖南侯都能扳倒。你在信中提到找到了一个重要证人,此时回华都你带上证人了吗?”
木青云点头,“带了。有件事我正要与你商量。”木青云已经松开了云歌的手,“你知道,眼下你我都是与朝廷不相干的人,安王呢,表面上也是个闲散王爷,宣王目前还在禁足中。所以,现在有个难事,就是揭露靖南侯罪行的证据找到了,但要如何才能呈上去,交给皇上呢?”
云歌听他说这些,的确在理。她问道,“这一路上你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吧,想必你已经找到办法了吧?”
木青云说道,“不错,我确实想到了一个法子。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云歌你的看法。”
云歌思忖片刻,说道,“依靖南侯的身份,要想在皇上面前控告他的罪行,必须是朝廷中与他地位相当的人…..”
木青云开心一笑,“所言极是,朝廷中能与靖南侯不相上下的官员一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又需眼下就在华都,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
“丞相!”云歌脱口而出,木青云会心一笑,
“没错!知我者云歌也!”
其实云歌心里早就知道木青云是这么想的。她突然变得惆怅起来,木青云见状,问道,“云歌,你在想什么?”
云歌回道,“哦,没什么,扳倒靖南侯和肃王是件好事,可这功劳都是宁王领了去。我只是觉得,什么时候才能帮宣王重新夺回太子之位,感觉遥遥无期啊,唉……”
木青云内心闪过一丝难堪和愧疚,他知道宣王是不可能再当太子了。但是,绝不能这样跟云歌说啊。
“你先别丧气,凡事都需要一步一步来,如今肃王已经不能威胁到宣王了,下一步便该宁王了。”
云歌眼睛一亮,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对付宁王吗?”
木青云的脸色也多了一些愁容,“实话说,对付宁王需要从长计议,也要等待机会。韦崇做了两朝丞相,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他本人也无大非大过,皇上信任他,朝廷的事也要依赖他,所以丞相那里得不到什么收获。”
云歌接话说道,“那宁王呢?”
木青云微微叹了口气,“也只能从宁王入手了。不过需要些时日慢慢查。”
云歌笑着回应了木青云,“我会帮你的。”
自从让文世超带着她亲手写的两封书信回南靖之后,文皇后没有一日不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同样寝食难安的还有他的儿子,肃王。母子俩天天盼着南靖能传来好消息。
终于这一天,文世超来信了:靖南侯文琨在吕瀚霆陪同下进京来了。皇后一得到消息,就带着肃王一起去见皇帝了。她呈上书信,
“陛下,果不出臣妾所料,叔父他绝不会造反的。这不,他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他一定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大错。陛下,如今南靖兵权已经交给了文龙,臣妾用性命保证,文龙对朝廷绝对会忠心不二的。”她迟疑了半晌,继续说道,“臣妾斗胆恳求陛下,能给叔父一个体面的结果。”
皇帝看了信中的内容,说道,“放心,朕不会食言。他文琨到死都会是靖南侯。”
皇后谢恩,“谢陛下宽佑!”这时候,皇后和肃王还跪着,皇上对皇后身边的婢女说,
“扶皇后起来吧。”,
然后对肃王说,“你也起来吧。”
婢女正要扶,皇后却拒绝了,肃王看他母后没站起来,自己也不敢起来。
“陛下,臣妾也有罪。母家出事,臣妾也要担一份罪责。只是可怜肃王,也要受我这个母后连累……”
皇帝听了半天,这才听到了重点,他不禁在内心里苦笑皇后的良苦用心,
“这件事跟你、跟肃王有什么干系?皇后实在多虑了!”
皇后一看皇上的反应,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陛下,臣妾愿在佛堂抄经书三个月,求陛下成全。肃王他,他愿去为先祖守陵一个月。”
皇帝有些无奈地说道,
“皇后是想把南靖的事闹得众人皆知吗?”
皇后一听花容失色,“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摆了摆手,“好了,都起来吧。既然文琨答应了进京,皇后你也算以功抵过了,至于肃王,这本就不关他的事,无需自责。看样子,你们也几天没睡好觉了吧,下去好好歇着吧。”
皇后和肃王终于松了口气,谢恩后便退下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潇美人在陪韦夫人聊天的时候,得知了靖南侯进京的事,而且从韦夫人得意的表情和口气中,便猜到了靖南侯进京对皇后和肃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此外,前几日她也见过几次皇后,发现她心不在焉,有心事的样子。所以潇美人猜测,可能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她借着元真进宫给韦夫人讲经的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元真。
元真得知后,也觉得奇怪,边境将军一般不会轻易离开驻守之地,除非朝廷有大事急诏,或者另有原因。靖国最近有什么大事呢?并且还与南靖有关?思来想去,觉得南靖当下没有什么紧要的大事,也没听说各边境地有什么异动消息,那么,皇帝诏靖南侯进京,是为什么呢?而且还是在临近年关的时候,会是什么急事呢?据潇美人的描述,韦夫人对靖南侯进京这件事很是高兴,而皇后却愁眉苦脸的。这说明,一定是南靖出事了,皇后和肃王也受到了牵连。
元真感到事情不妙,但他在想南靖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呢,严不严重呢?靖南侯都来见皇上了,说明事情不小。不过,还是要看看皇上会怎么对待靖南侯,再做判断也不迟。但不管怎样,宁王始终都是肃王成为太子路上的最大的绊脚石,必须要先发制人,南靖出事不要紧,只要宁王这边出了更大的事,便可盖过南靖的风波。肃王依旧是最后的赢家。而宁王身上有一桩天大的事,便是陷害前太子。当然,这件事肃王也有参与,只不过在皇帝面前告状的只有宁王一人。这是一步险棋,搞不好只会两败俱伤。这件事自然不能由肃王这边的人出面揭发,那该如何能将此事公之于众呢,又如何能让肃王全身而退?元真还要好好琢磨一番。
云歌偷偷见了要给她跟木青云算成亲日子的先生,她多给了那位先生一些钱,叮嘱他等苏姨来找他算日子的时候,让他在一个月之后选一个吉日。她谎称自己还想在娘家多带几日,多尽尽孝心。算卦先生当然答应了。于是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
云歌要用这一个月时间找到能够证明宁王陷害太子的证据。她已经锁定了目标,就是石坚和石延丰父子。当初,皇家举办入秋围猎的时候,负责巡视和安保工作的正是执金吾石坚。刺客定是他们故意放进林子去的。至于石延丰,云歌已经猜到,一定是石延丰私放盐贩入京,从中谋取暴利的勾当被宁王知道了,其实当初太子让自己去查,她也查到了石延丰的确有问题,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证据,太子就出事了,紧接着宁王就揭发了石延丰属下贩卖私盐的罪行,石延丰却撇得一干二净。
如今想来,宁王提供的那个账本一定有问题,石延丰的属下参与贩卖私盐不假,但真正的主犯应该是石延丰,宁王去威胁石坚帮自己做事,而且是要掉脑袋的事,一定是开出了石坚无法拒绝的条件。揭露石延丰罪行的账本一定在宁王手里。但想要从宁王府中拿东西,比登天还难。眼下只能先从石延丰身边的人入手去查,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关这个账本的蛛丝马迹。很可惜的是,石延丰当城门校尉时,几名属下都当了替罪羔羊,早被处死了。
靖南侯的马车还在去华都的路上慢悠悠地走着,正常情况下,从南靖到华都,有走得快些也要六七日的路程,靖南侯每日要吃好喝好休息好,赶路自然就慢了些。从南靖出来已经有四天了,按照这个速度,到华都大概还需要六天时间吧。老丞相韦崇给他算着日子呢。
此外,他还在琢磨另一件事情。在皇上面前揭发靖南罪行那日,皇上被气得不轻,期间,光禄卿命太监给皇上端了一杯茶。虽然他在台下,与皇帝的距离很远,看不清也闻不出皇上喝的是不是茶,但根据他敏锐的观察力,他发现当时端茶的太监的神情十分焦急,光禄卿还给了那个太监一个眼神,似乎在命令他收回他那担忧的表情。这一个极其细微且转瞬即逝的表情还是被韦崇捕捉到了,他隐约猜到了皇上龙体有恙,恐怕还不太妙。机会来了,等靖南侯进京认罪之后,他打算联合众臣集体上书,恳请皇上下诏立新的太子。到时候,这太子之位只能是宁王的。
云歌开始调查与石延丰来往密切的人,石延丰这个人吃喝嫖赌无所不干,但为人极为小心谨慎,与他喝酒和赌博的那些狐朋狗友,平常与石延丰呆在一处玩乐,但实际上并无很深的交情,只是酒肉朋友。不过继续查下去,她很快了解到石延丰在华都西市一家青楼里有一个相好的,名叫欢香。于是,她决定去青楼去见一见这位女子。
她拿出了几年前女扮男装的本事,弄了一身男子行头,在一日傍晚时分去了那家青楼。她先是要了一桌酒菜,然后叫来老鸨,让她给自己找个美人儿过来陪酒,老鸨看他一身不俗打扮,顺便瞥见了桌子上一个开口的钱袋子,全装的是碎金子。于是便连忙上前热情招呼。
“这位公子哥好生俊俏啊,不过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这风月场吧,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多来几次就是常客啦。请问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是妈妈我吹,娇俏的、妩媚的、丰盈的、纤瘦的、温顺的、有个性的,要什么样的就有什么样的。”
云歌清了清嗓子,故意粗生说道,
“我听说你家有一位叫欢香的姑娘,我就要她了。”
老鸨面露难色,“这……欢香她…..,现在不方便待客,妈妈我给你介绍我们玉珠姑娘怎样,她与欢香性子很像,都是妩媚动人、善解人意的。”
云歌放下酒杯,不悦地问道,“今日我就要欢香,怎么,妈妈是嫌钱少吗?”说着,她又往桌子上扔了一个钱袋。
老鸨连忙道歉,“公子出手如此大方,实在不是妈妈我故意要你出高价,只是有客人花钱包了她,他是这里的常客,妈妈我也不敢得罪呀。”
云歌猜到她说的是石延丰。“哦,何人?那人常来吗?今晚会来吗?今晚不来的话,欢香姑娘今晚就归我。”
老鸨叹了口气,“是有些日子没见到这位客人了,听人说好像在别家有了新欢。但人嘛,尝过鲜之后还是喜欢原来的口味,回来只是早晚的事。那位客人付了好多钱,妈妈做生意也讲信义呀。好公子,你就别为难妈妈了。”
总算还是得到了一些信息,云歌也就不再执意要欢香了,老鸨便安排了玉珠来伺候她。玉珠陪云歌喝酒,看样子她很喜欢自己,云歌便与她聊了起来。
聊天中,她得知青楼里的姑娘们每月有一天休息日,每到休息日,欢香喜欢去银湖,在湖上泛舟抚琴,即便冬日里也不例外。奇怪的是,这个月欢香休息的时候,她竟然没有出门。云歌问道,
“听妈妈说她有一个常客,此人最近有来过吗?”
玉珠回答,“你说的是石公子吧,好像有段时日没见了。”
云歌有些不屑地说道,“有了新欢,大概是忘了旧爱了吧。你去告诉欢香,让她今后干脆跟了我吧,我可不会这样对她的。”
只见玉珠掩面一笑,“公子可真是说笑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还能期盼长久真情,要我说,石大人就算是有情义的人了,他可是宠了欢香三年呢。不过,此事绝不能让欢香知道,她是个重感情的人,万一伤心干出什么傻事来呢。”
云歌说道,“看来欢香姑娘性子很烈啊。”
玉珠轻叹一口气,“这呀,也都是给惯出来的。石公子宠了她三年,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还以为石公子能宠她一辈子呢。之前石公子倒也提过要给她赎身,纳他做小妾的事,但后来也就没听他说过了。”
云歌心里想着事情,嘴上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酒喝得差不多了,要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云歌起身要离开,不料玉珠抓住了她,
“怎么,公子今晚不在此留宿吗?”
云歌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女扮男装。“嗯,不了。今晚还有事,改日,改日我再来哈。哦,这个是给你的。”
方才她只给了老鸨一个钱袋子,现在她把另一个给了玉珠。玉珠连忙道谢,
“多谢公子!以后要常来啊!”
云歌起身离开,又遇上了老鸨,
“哟,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云歌说道,“今晚还有要事。我改日再来。对了,妈妈能告诉我石公子的新欢在哪家青楼吗?”
老鸨有些惊讶,“啊,你怎么知道石公子?”
云歌笑了一下,“在这里打听一个人太容易了,妈妈就不要管这些了,快些告诉我吧。”老鸨拿了她一袋钱,不好意思不帮点忙,
“听说是,是春宵楼新来的姑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绿珠。”
“多谢妈妈!我还需妈妈再帮一个忙。”说着又给了老鸨一袋钱,老鸨立马笑嘻嘻地说,
“公子你说,什么事?”云歌说道,“明天给欢香姑娘放一天假,让她去银湖散散心。”
老鸨疑惑不解,“就这样?”
“对,就是样。但您得让她一定要去。”
“这个放心,她回去的。”
离开玉春苑后,云歌又去了春宵楼,经过一番打听,石延丰最近的确迷上了一个新来的姑娘。恰巧今晚他没来,云歌便点名要了绿珠来陪酒。她出手阔绰,老鸨自然也要满足。不一会儿,绿珠来了。果然是年轻貌美,而且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有活力,很活泼的姑娘。她陪云歌喝酒也不像其他女子含羞扭捏,而是很干脆地一饮而尽。云歌心想,看来是石延丰换口味了,她虽未见过欢香姑娘,但通过别人的描述,她想象得到欢香与绿珠是性格不同的女子。云歌故意问绿珠,
“今日石公子没来吗?”
绿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说道,“怎么,苏公子认识石公子呀,那应该你告诉我石公子为何没来呀?”
云歌哈哈一笑,“绿珠姑娘伶牙俐齿,原来石公子现在喜欢这样的姑娘了。”
绿珠听了有些好奇,“怎么,石公子之前有喜欢的女子?”
云歌笑了笑,“绿珠姑娘你刚来,还不了解石公子的过往吧。玉春苑有一位欢香姑娘,她可是石公子的老相好呢,石兄独宠了她三年。听说因为你的出现,他已经许久未去玉春苑了。”
绿珠姑娘先是有些不悦,转而又有些小骄傲。“石公子是待我很好,我初来乍到,他很照顾我。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公子你就见不到我了呢。”
云歌好奇,“哦,何出此言?绿珠姑娘不是刚来吗?还是有人出了更高价请你过去?”
绿珠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如果有的选,谁会甘愿落入这风尘之地?是石公子答应我,他要赎我出去。”
云歌举杯,“那可就恭喜姑娘了,来,咱们干杯庆祝一下。”
第二日,在银湖湖心的亭子里,云歌在等待欢香姑娘的出现,临近午时,她听到了湖上有一艘船上有琴声传出,云歌断定是欢香姑娘来了。于是,她立即雇了一艘船,吩咐船夫向那首有琴声的船靠去。等两只船靠得很近了,云歌大声说道,
“对面船上,可是欢香姑娘。我听闻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欢香姑娘在玉春苑算是头牌之一,出门会有婢女伺候。琴声停了,却不见有人出来,云歌继续说道,
“欢香姑娘,同为女子,我实在羡慕姑娘的才情,不知能否有幸听你弹奏一曲?”
许久之后,伺候欢香的婢女出了船舱,“我家姐姐说既是有缘人,请姑娘来船上一叙。
云歌连忙说道,“如此甚好!”
云歌上了另一艘船,由丫鬟引着进了船舱。
欢香姑娘正坐在琴前。相互简单作揖后,云歌坐下。欢香姑娘也不多言,只问,
“姑娘想听什么曲?”
云歌好不假思索地说道,“《长相思》”。
一旁的丫鬟连忙说道,“姑娘换一首曲子吧。”
没等云歌开口,欢香姑娘说道,“无妨。”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云歌,便弹奏了起来。这是一首女子表达相思之情的曲子,她殷切盼望着不知几时才能归来的爱人,表达了女子一片深远的痴情。琴声忧怨凄凉,如泣如诉,很难不让人动真情,云歌联想到自己与木青云的结局,内心充满了遗憾和无奈,她未尝没有思念过木青云,只是他们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一曲终罢,云歌久久不能平复,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
“欢香姑娘的琴技果然了得,不过能弹奏出如此真情的曲子,莫不是欢香姑娘心中有相思之人?”
欢香姑娘低头不语,她的丫鬟倒替她家主人出头,
“姑娘曲子也听了,我家姐姐累了,要歇息了。姑娘请吧。”
云歌哪里肯走,正事还没办呢。
“听说欢香姑娘与石延丰石公子十分熟识,不知你对他了解多少?”
一听到石延丰的名字,欢香姑娘眉头紧促,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忧郁。她的丫鬟听到云歌起到了石延丰,有些惊讶,好奇云歌怎么认识他?于是,她看向了她的主人。许久之后,欢香姑娘开口了,
“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打听石公子?石公子是玉春楼的常客,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而已,谈不上熟识。”
云歌说道,“一位客人?欢香姑娘还有其他客人吗?据我了解,石公子可是位专情的人,他怎肯答应你还有其他的客人?他每次去只会找你,还不允许妈妈让你接待别的客人,是这样吧?”
欢香姑娘越发惊奇,“既然姑娘都已经知道,何必来问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歌站了起来,走近了些。“石延丰这些年做了不少违法的事,这你可知?”
欢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说道,
“干我们这行的有个规矩,从不打听客人的事情,石公子在外面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也不曾了解。”
云歌浅笑一下,“欢香姑娘与石公子认识了三年,且许多夜晚都厮守在一处,他有一个随身携带的账本,你可曾见过?”
欢香姑娘听到“账本”两个字,心砰砰直跳,越发紧张得不行,一只手竟然挑断了一根琴弦。云歌见她反应如此之大,立即猜到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看来你见过那账本!”
欢香姑娘立即反驳,“我没有!什么账本?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红,我累了,送客!”
丫鬟走到云歌跟前,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姑娘请吧。”
云歌也不再逼问,临走时淡淡说了句,
“哦,对了。也许欢香姑娘会对我接下来说的会感兴趣。石公子的新欢是春宵楼一个叫绿珠的姑娘,那姑娘真是幸运,刚来不久就被石公子看上了。石公子还答应给她赎身呢。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先告辞了。”
说完,云歌出了船舱,上了一直在附近等她的那艘雇佣的船。
云歌走后,欢香姑娘终于忍不住,伏在琴案上哭了起来。人最怕动真情,石公子花重金包养了她,她才不用去接待别的客人,他对她也是极好的,隔三差五就往她这里跑。天长日久,使欢香产生了错觉,以为石公子就是自己的夫君。她也曾向他提过,把自己赎出来,给他做个无名小妾。他也答应了,只是说过些时日再办。结果这一拖,他竟然看上了新的姑娘。当初,楼里的姐妹都羡慕她,说她遇到石公子这样专情的人,是多么幸运。人人都说他专情,他也说这辈子只会对自己好,可为什么如今他却有了新欢?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本该吃醋,但他却这么长时日没来看过自己了,难道这么快他就把她忘了吗?现在,她允许他有新欢,但她希望他也能来看看自己这个旧爱。可是,他却把宠爱全都给了一个人。而这原本是她享有的,现在全没了。她越想越伤心,泪水浸湿看手帕。突然,她又想到了云歌刚才问她账本的事。这一下她止住了眼泪,心里十分紧张。石延丰的那个账本她不仅见过,而且她还誊抄了一份。
这还要从一年前的某一个晚上说起,前面说过石延丰把账本藏在欢香姑娘的住所,每到深夜,趁欢香熟睡后,他再用迷香确保欢香不会醒来,然后他悄悄拿出账本开始记账,之后再放回抽屉的暗格里。石延丰如此小心谨慎,但殊不知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天晚上,石延丰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用迷香在她面前晃了晃,她闻到一股烟味,立即屏住了呼吸,然后假装翻身,转了个方向。又过了许久,石延丰以为她已经睡熟了。才蹑手蹑脚下来床,走到了欢香的梳妆台旁坐下。欢香好奇他大半夜的在做什么,于是眯着眼悄悄地盯着石延丰的举动。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然后拿了一支毛笔,开始写东西。之后,又把本子放了回去,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床上。
欢香目睹了全过程。第二日,石延丰离开了。欢香开始翻梳妆台的抽屉,一开始所有抽屉都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本子。但她明明是看到了有本子,于是她猜想这些抽屉肯定有机关,然后她就一个一个地仔细查看,果然在其中一个抽屉里发现了有暗格,打开之后,果然找到了那个本子。打开一看,欢香傻眼了。这是一个记账本,里面记录了石延丰收贿的每一笔钱,虽然每一年都只有数笔记录,但每一笔的数额都很大,加起来就是一笔巨款。上面不但记录了每次收贿的数额,还详实记录了石延丰和属下分赃的情况。当时欢香着实吓坏了,立即把账本又放回了原处。
她那一整天都在想账本的事情,到了晚上,石延丰今晚不来。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账本取了出来,开始誊抄。当时,她也不确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心不安,要誊抄一份自己留着。她没有要揭发石延丰的想法,她对石延丰是有感情的,石延丰待她不薄,她也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自那次誊抄了账本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动过原账本,每次还是任由石延丰给她使用迷香。时间长了,她都忘了账本这件事了。
直到半年前,她发现石延丰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她使用迷香了,也不再半夜偷偷下床去了。她觉得事情不对劲,然后才再一次悄悄去看账本,结果暗格是空的,账本不见了。这让她更加害怕,难道是石延丰有所怀疑了,才把账本转移了吗?但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一段时日后,她确定石延丰并未对她起疑,但她感觉到石延丰与之前不同了,开始变得有些闷闷不乐,而且话也少了。她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每次都还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
有一日,本是石延丰会来她这里过夜的日子,但是他却没来,此后石延丰就再也没来过她这里,直到现在。如今,竟然有人主动找到她,向她打听账本的事,看来是有人怀疑上石延丰了,在暗中查他,居然还查到了自己这里。她该怎办呢?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愿害石延丰的,所以账本的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云歌回到云水居,现在云水居的事她也很少管了,都交给了十一。她一门心思找证据,眼下有了很大的收获,看欢香姑娘的反应,她定是见过那个账本,但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口告诉自己账本上的内容呢?她想到了石延丰的新欢,那个叫绿珠的姑娘。她说石延丰答应赎她出来做小妾,且看石延丰会不会当真如此做?之前他也答应过欢香姑娘,却迟迟没有兑现承诺,如今更是另觅新欢。若他果真赎了绿珠姑娘出去,想必欢香姑娘会备受打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吧。到时候,就去劝她揭发这个负心汉,女人都是善妒的,女人被惹怒了的后果也是十分可怕的,账本的事她一定愿意说出来的。于是,她又去了趟春宵楼,给了春宵楼的老鸨一块金饼,只让她做一件事,若石延丰从她那里赎人,请她及时通知自己,她暂住在青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