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和肃王双双被禁足府中,丞相也入了天牢,太子被诬陷一案彻底澄清了。全国上下开始放春节假了,大臣们也都回家准备过年去了,皇宫大殿上突然没有了往日的喧闹,老皇帝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在老太监的陪伴下又去了上朝的大殿,不免觉得冷清,加之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自食恶果的结局,又不觉悲从中来。
老太监看皇帝黯然伤神,急忙上前劝道,“陛下,今儿大臣们不上朝,还是去后宫走走吧,各宫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呢,陛下去看看。”
老皇帝不理,仍独自想事情。恰逢此时,殿外小太监进来向老太监禀报,
“宣王与安王求见!”
老太监一听喜出望外,忙说与皇帝,“陛下,宣王跟安王来给您请安来了!”
皇帝立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原来,昨日皇帝就命人去宣王府下旨撤去了对宣王的一切惩罚,恢复了他的自由。看到宣王和安王兄弟二人一同前来,且他们如此亲睦,老皇帝的心才稍稍宽慰了些。
“儿臣给父皇请安!”两人同时拜道。
皇帝说道,“今日不上朝,这里没有君臣,只有父子。走,随父皇去后宫走走。”
老太监问道,“陛下先去哪一处呢,老奴好差人去通报一声。”
皇帝想了想,“先去月琦宫,再去月璋宫。”
这月琦宫是潇美人的住处,而月璋宫是安王的生母纯美人的住所。
各宫都忙着准备过节,唯独这琼华宫跟月璃宫的人无心过年。文皇后脱去皇后规制的服饰,只穿美人等级的服饰,跪在宫门口等待皇帝来问罪。而月璃宫的韦夫人倒是洒脱,横竖父亲下了狱,儿子也被关了起来。事已至此,自己做什么也都是徒劳,何不痛痛快快过一日,算一日?
宫里的麽麽丫鬟都哭丧着脸,她看了就冒火,
“我还没死呢?!哭丧着个脸做什么?天塌下来还有我呢,关你们何事?到时候你们只管投奔更好的去!”
众人又吓又愧,忙跪下说,“夫人息怒,奴婢们生是月璃宫的人,死是月璃宫的鬼。绝不会离开半步!”
韦夫人白了她们一眼,“一个个说得倒像真的如此忠心似的。罢了,我何必难为你们呢?这小年都过了,还不张罗起来准备过年?月璃宫今年要比哪儿都热闹,要比往年还要热闹。快去!”
众人领命各自忙去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一过,年也就过完了。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皇帝在上朝第一天就宣布了恢复宣王太子的身份,靖国储君已有,大臣们无不欢喜。太子重新搬回了东宫,时隔一年多又回到熟悉的地方,物虽未变,人却更成熟睿智了。
太子复位,来道贺的人快把门槛都踏破了,这才真叫趋炎附势。太子也就见了十来个要紧的人,其余的一概没见,也真真见不过来。等稍稍人少的时候,太子便召见了安王,安王进门见了太子就要作揖,
“臣弟见过太子,恭贺太子……”话还没说完,太子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多这些虚礼?”两人坐下。太子深知自己能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安王和云歌功不可没。
“若没有你和云歌,怕是我要永远被父皇误解了。你说,我该怎么答谢你们呢?”
安王慌忙站了起来,“哎呦,臣弟断不敢领这份功劳。这一切还得亏了云歌姑娘。臣弟不过是个传信跑腿儿的。说实话,云歌在为您平反这件事上真真是立了大功了。要赏也是赏云歌啊!”
太子心中自然知道,他得了云歌这么一个谋士,是多么幸运。“要赏,当然要赏。云歌和木先生都是大司农卿举荐的,连他也要赏。”
安王对太子说,“臣弟又喜得一子,快过满月了。”
太子一听,十分替他开心,“恭喜了!你真是多子多福的人啊,让我都羡慕不已呐。”
安王笑道,“不过是又多了一个添乐的。臣弟其实是想为皇兄庆贺一番。太子洗去冤情,又恢复了东宫之主身份。这是何等高兴的事!所以,臣弟想给幼子办个满月宴,借着这个满月宴邀请上云歌、木先生,白大人,好好为太子庆贺一番。”
太子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如此甚好,让我也沾一沾你这多子多福的光。”
安王忙笑道,“皇兄乃是天命之子,福泽天下,臣弟哪敢比呢?”
太子笑道,“虽然你办的是满月宴,但人人都能看出你是为我办的,所以不要太张扬才好。”
安王回道,“这个放心。只是寻常家宴,我再邀请一些其他人,都是没有要紧官职的闲人,不会有什么党羽之嫌。”
太子很满意,“我是该借此机会一并见见他们,好好表达一下我的谢意。”
安王说办就办,很快帖子都发出去了,除了请云歌、十一、木青云和白尚大人之外,安王还请了长公主和几个同辈王爷,以及一些与他交好的朋友。
满月宴这天,大家都来安王府道喜。皇帝也派人送来了几样贵重礼物给小孙子,还嘱咐了过几日要抱进宫里来给他瞧瞧。宴会上,太子自然坐在主坐,长公主在右,安王在左。长公主之下依次是大司农卿白尚,云歌等人。安王之下是几位王爷和他的一些朋友。
王妃还在休养,只早些时候出来给太子和长公主请了安就告退了。安王先让奶娘抱了孩子出来给大家瞧了瞧,人人看了都说是个可爱的孩子。众人瞧过孩子后,奶娘抱了下去。乐师们开始奏乐,一群妙龄少女上来献舞。众人先一起举杯敬太子,然后又敬长公主,接着敬安王,恭喜他又添一贵子。敬过三轮后,太子让大家随意。自己先离了座去敬长公主,
“侄儿敬姑母一杯。”
长公主也举杯,与太子喝了一杯,嘱咐了几句,“太子这几日应酬多,注意些身体,别累着了。”
“多谢姑母关心。”
太子回了话,便去敬云歌去了。其他几位王爷早就在后面等着了,等太子一走,便齐上前来都给长公主敬酒。长公主笑道,
“今儿可是安王做东,你们一个个都来敬我做什么?”
其中一个王爷陪笑道,“姑母可是长辈,我们怎么敢乱了礼数?等敬完了姑母,自然要再去给安王道喜的。”
长公主陪他们又喝了一杯。打趣说道,“早知你们都来灌我酒,我就不该来了。”
本来所有人都等着要去给太子敬酒的,但太子自己先离了座,众人也慌忙都起了身,端着酒过来找太子。太子给长公主敬了酒之后,众人正要凑上来的时候,安王立刻拿着酒杯拦住了大家,
“诸位,吃好喝好,千万别客气,来来来,咱们干一杯。”众人见安王亲自过来敬酒,少不得要先给安王道喜。
太子走到了云歌面前,云歌左边是大司农卿白尚,右边是木青云。
“云歌姑娘,白大人,木先生,本王敬你们一杯。”
三人早已端了酒杯,白尚大人忙说,“太子使不得,该是我们先敬太子,恭喜太子呀。”
太子说,“若没有三位尽心竭力地相助,我也不能重新坐回这个位子。三位不必拘礼,先喝了我这杯感谢酒。”说着便一饮而尽,三人也慌忙喝了一杯。太子让侍卫又斟了一杯,这一回他要单独感谢云歌,木青云也连忙给云歌斟了一杯,
“云歌姑娘,难得你如此忠心,听安王说,你一直在为本王的事奔忙,那些关键证据都是你找到的。本王必须单独敬你一杯,他日还有重谢!”
云歌慌忙回道,“民女既有幸做太子谋士,自当为太子鞠躬尽瘁,岂敢邀功?”
太子看着白尚大人说道,“大人能举荐如此良才,也要重赏。”
白尚大人回话,“臣已老朽了,但幸还能为太子做点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云歌的确值得太子重用啊。”
太子说道,“本王明白。”说着,敬了云歌一杯,云歌只得喝了。
这时候,安王已挡不住那些要来给太子道贺的人,于是太子坐回主座,接受众人的敬拜。
热闹了一晚上,宴席散了之后,相互拜别之后,云歌跟木青云走在一处,云歌有些担忧,便问木青云,
“你几时动身回东夏国?越快越好,你不能在靖国久留了。”
木青云自然清楚原因,“三日后我就动身。只是这一别,不知还有机会再见吗?”
云歌对他说,“这时候还顾得上想这些,你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复命吧。”
木青云心中一暖,“你关心我?”
云歌被他这么一问,不禁红了脸,便没好气地说,“好歹朋友一场,我关心一下很正常啊。”
于是木青云慨叹,“若你我只是普通人,这夫妻也就作成了。哎.....”
云歌不搭理他,自顾往前走了。木青云急忙赶了上来,
“我还没给你道喜呢。他日太子登基,你可就是头等功臣。”
云歌白了他一眼,“靖国虽然比别国开明,妇人也能抛头露面做生意,但还不曾见过朝廷里有女人做官为臣。终究女子便是再有才能,也无施展的地方。”
木青云很认真地回道,“不,云歌,你的才能不会被埋没的,我有直觉,你今后一定能做出更大一番事业的。”
云歌被他的话给说笑了。这时候她已经上了马车,“走的时候我去送你。”木青云点了点头。二人告别了。
第二日,云歌刚吃过早饭,就有下人来报说元真师父来了,说是来道别的。云歌忙迎了出去,到了门口,果然见元真肩上挎着一个小包裹站在那里。见了云歌,便说道,
“我今日就要离开了,来跟你道一声别。”
云歌忙请他进门屋里坐坐,元真说不必了,他这就要启程。
云歌说,“这里去洛迦国路途遥远,我给你雇一辆马车吧。”
正好十一也早出来了,云歌便叫十一去雇马车。元真连忙拦住了,
“阿弥陀佛。当初我是一路化缘而来,如今也要一路化缘而归。不必费心了。”
云歌也只好作罢。“我跟十一送你出城。”
元真同意了,于是一行三人往西城门走去。路上云歌十分想问元真是不是了空和尚的徒弟,却始终没有开口。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到了西城门。元真说,“就送到这里吧。”
云歌不肯,“城外有一个西月亭,我们到了那里再分别吧。”
说着便一个人往前走了,元真只好答应了。又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到了这西月亭。三人在亭里坐下稍微歇了歇,喝了点儿水。元真打开包裹,先拿了一本《金刚经》,
“我来靖国,遇上你姐弟二人,是我们有缘。我亲自抄了一本《金刚经》,还有一本《心经》,你收着吧。”说着递给了云歌。云歌收下。
元真又拿起一本书,“这是一本修炼心法的书,我看十一武功虽不错,但内力不稳。拿这本书去看看吧,不过切记,这本书只需在闲暇时读上两三页,里面内容关键在悟,不可强用功理解,否则会走火入魔。”
十一也接了书,“多谢元真师父。我记住了。”
元真站了起来,“阿弥陀佛。我该走了。”
元真向二人作了一拜,云歌和十一也回了一拜。元真便转身出了亭子,走了几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身对云歌说,
“云歌,借一步说话。”云歌会意,忙自己跟了上来。
“阿弥陀佛。有一事我若不说,终觉心中有愧。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我的师父是了空大师。”
云歌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
元真一开始很惊讶,但后觉得云歌知道也正常。“既然如此,那便最好了。我离开靖国也没有遗憾了。阿弥陀佛,保重!”元真双手合十,作了最好的一拜。
云歌也拜道,“你也保重。”
送别了元真,第三日便是木青云要离开的日子。木青云住在安王府,前几天就跟安王告了假,说家中老母身体有些不适,想念儿子,木青云不得不回一趟老家。安王也就准了。临走的前天晚上,云水居打烊后,云歌在云水居为木青云安排了一桌饯行宴,太子、安王也都来了。大家举杯为木青云饯行,一饮而尽之后,太子对木青云说道,
“先生要早些回来啊。本王之前在府中听安王说你即将与云歌姑娘成亲,虽不知为何你们没有结成连理,倒做了红颜知己。”
云、木二人都低下了头。云歌生怕太子怀疑什么?
“太子殿下,取消婚约是我一人的决定,我虽是女子,却始终另有一番想法,不愿在儿女情长上劳神费力,做夫妻不见得比做朋友来的长久。”
太子和安王听后,都觉耳目一新。“如此新奇的见地,云歌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啊!”太子不禁赞叹道。接着又说道,“日后你们二位本王都要重用的。来,再干一杯!”
云歌和木青云忙说,“多谢太子殿下厚爱!”
酒过三巡后,也该散场了。云歌跟十一送了太子等人出来,太子的马车先走了。安王与木青云坐一辆马车,木青云似乎有些醉了,痴痴地看了云歌好久,才被安王扶上了车,进了车厢。第二日,木青云起来略比平时晚了一些,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之后,便出来与安王道别。十一很早就到了安王府,安王问道,
“云歌呢?怎么没来?”
十一回答,“我姐在城外等着呢。”
安王会意,笑了笑没再问。
十一与安王一同送木青云到了东城门,木青云作揖,
“安王就送到这里吧。这两年时间,在府上叨扰了。能够结识安王,为府上小公子讲学,是木某三生有幸!安王贵为皇子,却能以朋友相待,青云没齿难忘这份情谊!”
安王连忙扶起,“本王与你着实投缘。此去定不要太长时日,盼你归来。”
木青云明知这一去便再不会回来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只好拜了又拜。十一也上前来,
“师父,早些回来。我会想你的。”
木青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十一你长大了,以后要多替你姐分忧。知道了吗?”
十一点头,“嗯,我记住了。”
此时安王笑着说道,“本来要送到城外的,不过云歌在那里等你,我们就不去捣乱了,你二人且好好说说话吧。”
木青云拜谢,便出城去了。
东城门外三十米处便是一条河流,云歌在河边等着木青云。木青云让马车在路边等着,自己走了过去。他远远便看见一张明媚的脸庞冲他微笑,等他走近了,云歌仍是看着他笑,并不说话。还是木青云先开了口,
“我要走了。”
云歌点头,“嗯,我知道。我不是来送你了吗?”
木青云此时心中有万般不舍,呆呆地盯着云歌看了许久,还是云歌打破了这略带尴尬的气氛,
“你回东夏国以后真的不会有事吧?”
木青云说道,“依我对陛下的了解,不会给我很重的罪责。但这件事的确是因我的疏忽而导致的结果,我会向陛下程明的。”
尽管是木青云骗自己在先,但云歌是看了那张纸条才能这么快能将宁、素二王的罪行揭发,
“你若不认识我,不与我定亲,便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木青云上前拉着云歌的手,“云歌,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从未后悔认识你。是我福浅,终究还是失去了你。”
云歌安慰他,“你我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一天,你会遇到你生命中的另一半的。我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木青云苦笑着说道,“过客?那你会成为我心中唯一抹不去的过客。你呢,你会记得我吗?”
云歌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你是我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你说呢?”
木青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云歌抬头看了看太阳,将手缩了回来,
“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发了。”
木青云纵有不舍,也终须一别。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云歌。
“这把扇子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云歌接过来一看,是一把制作精致的玉扇,噗嗤一下笑了。“真是巧了。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有两寸长的细小匣子,“哝,你自己看吧。”
木青云单开一看,也喜笑颜开。原来里面装的是一把小而精美的玉剑。“哈哈,君子当如玉。人家别的女子送人东西,一定是自己做的香囊,剑穗之类。不过,这太像你的风格了,我会一直带在身上的。”
两人都笑了。离别的时候到了,云歌送木青云到了马车前,木青云对云歌说,
“希望还会有见面机会,保重!”
“一路珍重!”云歌说道。
且说木青云回到了东夏国后,立即进宫见了东夏国皇帝。皇帝早已得到信息,靖国先太子复位,其余两个皇子都被贬了。
“陛下,臣办事不力,没能完成任务,请陛下降罪。”
先前木青云已经辞去了青鸢社首领一职,这虽是他自愿的,便也当作是惩罚了。东夏国皇帝命他在青鸢社好好交接给下一任首领,本人至于他嘛,东夏国皇帝让他重新回到京兆伊府,继续做百里林的门客,好为皇帝盯着百里一家。木青云领旨谢了恩。皇帝又问了他一些靖国朝廷的情况,问了靖国太子此人如何,在治国理政方面可有能力,靖国一些能叫出名字的大臣们的情况,等等,木青云一一回禀了。从皇宫里出来,他直接去了青鸢社的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