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与秦夫人交往已三月有余。这一日,云歌登门拜访,见了秦夫人后,先是闲聊了几句,云歌便说:
“今日不知秦老爷是否在家?”
“老爷今日没有外出,此刻估计在书房呢。你可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云歌确有一事想与秦老爷商议。是关于一桩生意。”云歌说道。
“哦?生意上的事。秋寰,去书房禀报老爷,就说我有事找他,让他来厅堂一趟。”秦夫人吩咐丫婢女。
过了一会儿功夫,秦泰走了进来。
“什么事找我啊?”他便跨过门槛边问道。
此刻,一抬眼,看到云歌也在。云歌早已站起身来,恭候秦泰进来。
“老爷,您先坐。”秦夫人连忙招呼。
“咦,苏老板也在。”他坐下后看了云歌一眼,缓缓说道。
“见过秦老爷。”云歌施了一礼。
“老爷,您先喝茶,这是云歌送来的上好龙井,您尝尝。”
秦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秦夫人接着说道。
“云歌这次来,其实是有事与秦老爷商议。”
“与我商议?苏老板有何事,说来听听。”秦泰放下茶杯,盯住了云歌。
“秦老爷可知道平安钱庄?”云歌说道。
平安钱庄,华都的商人们谁能不知。秦泰淡淡回道:
“在这京城史无前例地开钱庄一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秦某怎能没听说过呢?”
“实不相瞒,开钱庄一事云歌也参与了。钱庄的大总管是我的结拜义兄,申玉。云歌今日来访,是想邀秦老爷加入平安钱庄。我们开钱庄的初衷,是为了靖国的商人们好在天下做生意,出门在外,身上不宜带过多的钱财。有了钱庄,今后只需凭票据兑换银两。这本就是一件利民的好事。但您也清楚,这存取借贷的生意,如果没有足够的信誉担保,人们对这样新鲜事物难免会产生疑虑和担忧,生怕这钱进去了却出不来了。这也是钱庄目前的困境所在。”
钱庄目前的境况秦泰自然也是了解得很清楚。
云歌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平安钱庄归属朝廷,由大司农监管,那钱庄便成了官方的,商人们自然就会放心地来钱庄存钱了,而朝廷也可以收税。您觉得这桩生意如何呢?”
秦泰听完这一番话,思忖许久。他与其他商贾世家一样,多少有些瞧不起那些没有来历的新贵商人,更是嫉妒他们能够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可是话说回来,如果自己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又何乐而不为呢?苏云既然能找上他,一定是知道他的表哥,少府大人越霑。其实,把这件事告知表哥,也能为表哥在朝廷记上一功。
“这样利国利民的好事,秦某若能尽上一份力,自然是乐意为之。”听秦泰这么一说,云歌心里有底了。
秦泰很快就去拜访了他的表哥越霑。将钱庄的事说与他听。越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在靖国,尤其是华都,几乎家家做生意,户户出商人。商业非常发达,钱庄的出现可以帮助货币更好、更畅快,更安全地流通。于是他又很快将此事禀报给了大司农白尚。
作为掌管国家财政的大司农,白尚对此事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与越霑商议了一下,决定先见一见开设钱庄的人,了解一下情况。
申玉和云歌作为代表,与秦泰三人一同去了大司农府。白尚和越霑接见了他们。
“你们是平安钱庄的人?”越霑问道。
“回大人,是。”秦泰先开了口。“小人秦泰,这位是申玉,钱庄的总管,这位是苏云。”
“你们谁来说说,目前钱庄的经营情况?”大司农相继打量了三人一下,继续问道。
申玉作为钱庄总管,回答道:“回大人。目前平安钱庄开了两家,一家在华都,一家在威国的幽都。目前来钱庄存钱的都是商人,而且是与我们平日里有生意来往的朋友。其他商人和普通百姓还不太信任钱庄。所以,目前钱庄的生意还在一个非常初步的阶段。”
“嗯……,这是一个自发的民间机构,信誉方面难免会受到质疑。如果直接受朝廷监管,情况就不同了。不过,钱庄既然要开到其他国家去,就不能是纯粹的官方机构。这样一来,势必会受到阻碍。还是保持其民间性质比较好。”大司农思考了半晌说道。
“还是大人您思虑周全。”越霑称赞道。
“大人英明。”其余三人一同赞道。
“这样吧,明日上朝,我与少府大人将此事上奏皇上。你们就等消息吧。”白尚结束了谈话。
翌日朝上,大司农与少府向皇帝禀报了钱庄的事,皇帝听后便允了。朝廷颁布诏令,钱庄受大司农部监管,商人和百姓可以放心在钱庄存取金钱。此诏一下,钱庄的生意果然逐渐向好,于是在东夏国开了第三家平安钱庄。
靖国的南靖,接连两年水患严重,农民的生活苦不堪言。许多人都离开南靖北上。去往华都的路上流民不断,汐儿一家也流民队伍中。不到一月,华都城外已集满了从南靖来的流民,京兆尹府立即上报了朝廷。华都城里的人也都听说了城外的流民一事,包括云歌。
城外的流民暂时不被允许入城,怎么处理这些流民成了朝廷现在要考虑的大事。流民在城外已经聚了十多日,云歌想到此时城外的百姓一定开始断粮了。她想到自己当年与苏姨、十一来华都的情景,心中不忍,便想出城施粥。于是,她决定号召华都城内的商人捐粮捐物,帮助城外的可怜百姓。
云歌从苏氏粮店拨了许多粮食出来,用于救灾。因为这是义举,城里有头有脸的商人、商铺老板,甚至普通百姓都纷纷响应,捐粮的捐粮,捐衣的捐衣,捐物的捐物,不几日就募集到了许多粮食和物资。这时,云歌等人禀报大司农卿,表示想出城给百姓分发物资。
这几天城外南门处,已有派出的士兵在维持治安,京兆尹府也早早调拨了一些粮食用来救灾,但远远不够。大司农卿同意了云歌的申请。云歌组织了一支赈灾队伍,出城门救灾去了。
城门之外与城内简直是两个世界,放眼看去,看到的就是一个贫民窟,到处乱搭着歪歪斜斜的破布棚,流民三五一堆坐的坐,站的站,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更有老弱病残时时传来呻吟之声,孩子的哭声也是此起彼伏,那场景真是一片凄哀,让人不忍直视。
从城里自发出来帮忙的各个组织,已经在搭棚煮粥,流民也排起了长队,等着领吃的穿的。云歌他们这边,也都做好了准备,开始接待排队的流民了,汐儿的父亲恰巧就排在其中中。
当排队的流民还剩下不到一半时,汐儿的父亲排了上来,当时负责盛饭的正好是十一,两人四目相对时,都表现出了些许的惊讶,都觉得对方有些面熟,但又都不敢相认,毕竟十几年没见过了,那时候十一还小,他与汐儿的父亲也没见过几次面。而如今十一也长成大孩子了,汐儿的爹也拿不准。
最后还是汐儿的爹先开了口,“这位小哥看着有些面熟。”
十一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激动地应道。“大伯您认识我?其实我也觉得您看着眼熟,只是,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这时候,排在后面的人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快点,快点,大家都等着呢。”几个人催促着汐儿的爹。
这一下,引起了正在另一边忙碌的云歌的注意。她闻声看了过来,一下子便认出了汐儿爹。
“吴伯伯,吴伯伯!”
汐儿的爹也看到了云歌,不禁激动万分,“云歌?云歌!真是你!”
当下云歌和汐儿的爹都认出了对方,两人眼眶都湿润了,吴伯伯早已被拉进了棚里。
小时候,云歌便经常和汐儿一起玩耍,吴伯伯一家待她也很亲厚。
“吴伯伯,我是十一!”十一现在也终于想起来了。
“你是十一呀,都长这么大了。你娘还好吗?”老人关切地询问着。
“都好,都好。娘就在城内,她要是见到您,不定有多高兴呢!”
说到这里,云歌突然问:“汐儿和黄婶儿呢?”
吴伯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帐篷。“她们在那儿,汐儿的娘有些不适,汐儿正在照顾。”
“黄婶儿不舒服,走,带我们去看看。”云歌有些心急地说。
云歌简单交代了几句棚里干活的人,就跟吴伯还有十一到汐儿母女所在的帐篷处去了。刚到的时候,汐儿正在给母亲喂水,抬头看到云歌他们,又惊讶又激动地喊了一声:“云歌!”立即站了起来,云歌也立马走上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顿时泣不成声。
两个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在此处意外重逢,留下了惊喜的眼泪。稍稍稳定了下情绪后,云歌便去看黄婶儿。
“云歌,孩子,真的是你吗?”黄婶儿也早激动地掉了眼泪,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话。
云歌握着黄婶儿的手,感觉很热,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十分滚烫。
“黄婶儿发烧了?”她看向汐儿和吴伯,着急地问道。
“已经烧了两天了,也不知该怎么办?”汐儿回答完又哭了起来。
“需要马上进城找大夫医治。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十一,你去棚里多拿些热粥过来,再拿些厚衣物。”吩咐完了,云歌立即向官府搭的棚子那边走去。
官府这边搭了四五个棚子,有一个是封闭的帐篷,京兆尹府派来负责指挥调度的官员就在这个帐篷内。云歌径直走了过去,守门的小吏拦住了她。
“干什么的?”
“劳烦小哥通报一声,平安钱庄的苏云求见大人。”
这位小吏让她在此等候,进去禀报去了。
里面的大人听了平安钱庄和苏云这几个字都不陌生,苏云组织了商人为流民捐粮捐物,他也是听说了的。半晌之后,小吏出来示意她进去。
“苏云拜见大人。”云歌立即作揖。
“你有何事找本官?”这位官员坐着问道。
“大人,在这流民中有三位是民女的老乡,其中一位还生了病,发着高烧,需要立即医治。民女肯请大人准许我带他们进城,我会安置好他们。”云歌说道。
这位大人摸了摸一撮小胡须,“这个嘛,按照规定,这些流民都应接受统一的安置,不能有例外。”
“大人您想,如果京城的商户人家如有需要,可以从流民中雇佣一些干活的,这样一来,需要朝廷安置的流民不就少了一些吗?虽然人数可能微乎其微,但也是减轻了一些朝廷的负担。苏云愿意雇佣这三人,另外再雇佣十人。我也会去问问其他商人,看看他们是否需要一些打杂跑腿的人。”
官员听了这一番话,思考了片刻,觉得也确实可行,便同意了。云歌出了帐篷,迅速向汐儿他们赶过去。她先让十一进城去叫马车,然后将汐儿一家带到了粥棚里等着。半个时辰后,马车来了,汐儿一家进了随云歌进了城。
马车进了苏宅,苏姨从家中迎了出来,见到汐儿一家后,又是一阵相拥落泪,之后大家进了屋里。云歌赶紧吩咐下人去请郎中。
几日之后,黄婶儿的病痊愈了。云歌为汐儿一家寻了一处宅子,他们在华都住了下来。阿泽得知了汐儿一家来华都的消息后,也立即登门来看了。三个人在时隔十多年之后终于团聚了。
云歌把汐儿安排在了锦云布庄,跟阿泽一起打理布庄的生意。吴伯也去了苏氏粮店做一些简单的杂事。苏姨和黄婶儿十多年未见的邻里街坊,几乎天天都呆在一起聊天,聊她们在村子里的往事,也聊离开之后这十多年来发生过的事情。总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