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坐上马车,匆匆回了苏宅。进屋后就去了书房,关好了门,这才坐下来打开包裹,拿起账本仔细翻看,欢香应该是原封不动地把石延丰的那个账本抄了一遍,云歌一笔一笔认真看过之后,在脑子里大概加了一下总数额,不禁冒出冷汗。“怪不得石坚会甘愿帮助宁王,做出陷害太子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过,他们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第二本账本吧,石坚呀石坚,你儿子横竖都会一死,你若再不悔改,石家上下都会保不住。”
云歌决定先与安王见面,与他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第二天,她照常去了云水居,之后吩咐十一去安王府送信。安王看了信,云歌只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与他商量,但信中特意写道见面的事只他一人知道即可,绝不可告诉第二个人。于是,安王假装在家中呆着无聊,要去云水居转一圈,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他还故意去请木青云一道前去,又突然说道,
“哦,我差点忘了,你与云歌马上就要成亲了,在这之前你俩是不能见面的。那我只好一人去了,木先生委屈几日,很快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哈哈哈。”
木青云被他搞得怪不好意思的,不过,他这几日的确日日都在盼着成亲的那一天呢。
于是,安王一个人出府了,他去云水居先是喝茶听曲儿,一直呆到茶楼打烊了,客人们都走了,云歌这才请他去了后院书房。
“安王,我找到能揭发宁王陷害太子的证据了。”
安王惊得嘴巴都张开了,“真的?”
云歌点了点头,随即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账本,“请安王过目。”
安王急忙接了过来,迅速翻看起来。但看过后多少有些失望,“一个账本?”安王疑惑地看着云歌。
“对,账本。但这不是普通的账本,这是石延丰与下属分赃的证据。安王您仔细看看,上面出现的几个名字,正是石延丰和他的几名下属,”
安王又仔细看了一下,“果真如此,这个“石”便是石延丰了。这么说来,当初宁王呈上去的那个账本是假的,把石延丰贪的钱抹掉了?”
云歌回答,“正是如此。真正的账本还在宁王手里。他一定是用账本威胁过石坚,石坚才会在入秋围猎时在巡逻工作上出现疏忽,故意放刺客进了围场。”
安王说道,“当初他们还说是东宫的人故意引开了巡逻士兵的注意,才让刺客潜了进去。”
云歌说道,“这些都是他们搞得鬼。安王,我有一个主意。我们应该见一见石坚,刺客一定是他放行的,我们需要听听他怎么说。只要他肯站出来承认他是受宁王指使的,太子就清白了。”
安王说道,“此事要不要问问木先生的意见?”
云歌情绪很激动地说道,“不可!”
安王有些疑惑地看着云歌,云歌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不对劲,立即说道“哦,我只是觉得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走漏风声。再说青云他从刚南靖回来,靖南侯的事想必他已跟您汇报过了吧。且让他好好歇息几天,此事有王爷您跟我就够了。”
安王笑道,“原来你是心疼你未来的夫婿呀,哈哈哈。”
云歌假装难为情,“让王爷见笑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王爷,您约石坚见一面,听闻石大人对金石篆刻很有研究,您不妨谎称自己得到一枚稀有印章,想跟石大人讨教一二。借此机会约他来见您。”
安王佩服地说道,“云歌姑娘知道的还不少啊。不过,本王还真有一枚宝印让石坚开开眼界。就照你说的办。”
云歌思忖半晌,又问道,“王爷除了王府一处住宅,可还有别院?最好不要在王府约见石坚。”
安王面露难色,“我这个闲散王爷还真再没有第二处宅院了,钱都被我用来买那些字画了,嘿嘿。”
云歌禁不住想笑出声,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有一处宅子闲着,前些日子刚打扫出来。王爷可以约石坚在那里见面,到时候我就假扮成您的婢女。”
安王同意了。“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宣王。”安王说道。
“您再忍一忍,证明了宣王的清白才是最最重要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再去给宣王报喜也不迟。”
安王点头,“你说得对。”
一日后,石坚接到帖子看了之后,“安王得了一枚宝印?安王收藏的东西定是珍品,值得一看。”他心里想。不过,他稍微有些疑惑的是,为什么安王不在王府里见他?但转而又想,安王风流成性惯了,有一处别院金屋藏娇也是可能的,于是就放下心来,在约定的时间去了永乐坊,永乐坊住的大都是商人,据石坚的了解,商人们都很喜欢攀附安王这个平易近人的王爷,所以安王有很多商人朋友。安王的别院在这永乐坊倒也不足为奇了。石坚的马车到了永乐坊第三排临街的宅子,便是到了。他下了马车后,安王的贴身侍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石大人请,王爷在屋内。”
石坚随侍卫进了院子,院子不大,不过很雅致,在屋子门口,安王亲自出来迎接他了,
“见过安王殿下。”
“哎哟,石大人你来了,这地方还好找吧,快请进。”
石坚随安王进了屋,安王的侍卫守在门外。
“快请坐,石大人。”
石坚在客座上坐了下来。这时候,一个丫鬟过来奉茶,安王说道,
“从东城过来也费些时间呢吧,外面天冷,石大人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石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安王得了一枚怎样的宝印,让臣饱饱眼福。”
石坚问道。安王微微一笑,
“东夏国的篆刻大师于幽之,石大人听说过吧?”
石坚眼睛一亮,“于幽之?六百年前全中原最有名气的篆刻家,至今也无人能与之比肩。安王果真得了于大师的真品?”
安王说道,“这不是请石大人来给鉴别一下嘛。”
石坚很是开心,自己研究金石也有三十多年了,生平就这一爱好,不谦虚地说,他的确可以辨别真假。说话间,云歌已经把宝印呈上来了。
“石大人,请看。”安王说了一句。
石坚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印章仔细看了起来,这是一枚有半个拳头大小的方印,石头周身血红色,带有墨色纹路,是东夏国特有的石料,名叫“血石”。方印上雕刻有山水树木、田地、村舍、农夫和牧童,还有鸡鸭狗等小动物,这俨然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人物、动物虽都十分微小,却细致到连眉毛都看得清,个个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石坚不禁赞叹道,
“方寸之间仍有天地,妙啊!妙啊!”再翻过来看印章上刻的字,是用小篆阴刻着四个字,“做个俗人”石坚哈哈大笑起来,“真品!此乃真品也。这是于幽之的封山之作!”
安王看石坚是真的爱琢磨这些石头,他假装不太相信,问道,
“石大人你确定吗?”
石坚无比自信地回答,“不会错。从这枚印章的选石、再到雕工、还有这几个字的刻法,我断定就是于幽之七十岁时侯刻的最后一枚印章。安王不愧号称华都第一收藏家啊!”
安王哈哈大笑,表示赞同。半晌后,他缓缓说道,
“其实今日本王不仅得了这枚宝印,还得了一本奇书,石大人可有兴趣一看?”
石坚好奇,“哦,奇书?”
这时候,云歌已经把书呈到了石坚面前,石坚看此书封面竟没有书名,外表也很普通,心想会是什么奇书?他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就感到五雷轰顶,天都塌下来了。
“这,……”,他快速翻完了整本“书”,内容跟宁王那次给他看的账本一模一样,毫无偏差。石坚整个人的心情从最高处跌倒了谷底。
安王看向石坚。“石大人应该在宁王那里看过此账本吧,怎么再看一次反应还是这么大呀?”
石坚突然从惊愕中苏醒过来,他恢复了理智。
“私放盐贩进京的案子已经结了,全是延丰的属下所为,朝廷已经做了判决。安王您伪造出这么一个账本,是何意图呢?”
宁王哈哈大笑一声,“伪造?石大人你看清楚了,这账本里记录的年份,日子,甚至还具体到时辰,如此细致,若不是当事人,谁会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有这上面记录的四个姓氏,其余三个都已经被砍了头,那这个‘石’姓人,你觉得是谁呢?”
安王故意指着给石坚看。石坚说道,“安王这是要故意栽赃犬子,然后跟老臣谈条件吗?”
安王看着石坚,说道,“本王不是要跟你谈条件,是在给你机会。如若本王直接把账本呈给皇上,你石家可真完了。如今,你还有一个主动认罪的机会。石大人就不要再装了。宁王手里的账本是真的,这本也是真的。宁王用账本威胁你,让你放刺客进围场,你答应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石延丰你是救不了了,你帮宁王陷害太子也是重罪。不过,本王可以在皇上面前求情。你丢了官职,进了牢,石家上下也会被逐出京城。听说令堂还健在?她老人家晚年可真是不幸啊,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双双进大牢,她该多么绝望啊!石坚你也太不孝了!当然,你若不想你母亲知道这些,并且让石家不受影响,继续住在京城,本王也是可以帮你的。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提起他家中的老母,石坚突然害怕极了,一时间惭愧、懊悔、痛苦、绝望,所有情绪都涌上心头,只见他脸憋得通红,额上的青筋暴露,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害了石家所有人,但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能为他做点什么,现在就做了吧。许久之后,石坚松开了紧握的双手,缓缓站了起来,在安王面前跪下了,
“安王想知道的,臣都会说。臣也愿意在皇上面前说出真相,还请安王保石家上下不受牵连,能让家中老母安度晚年,臣在此先谢过安王。”
说着,石坚给安王磕了一头。“此外,臣还想用一个消息换犬子一条活路。”他抬起头来又说道。
此时,安王和云歌都有些好奇和激动,石坚会知道什么重大的消息,能换石延丰的命?安王问道,
“什么消息?”
石坚说出两个字,“肃王。”
安王心想,果然陷害太子,肃王也有参与。
“说详细些!”
石坚说道,“安王先答应臣的条件。”
安王朝云歌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只有宣王恢复了太子之位,你的儿子才能活命。”
石坚说道,“只要臣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宣王定能重当太子。”
安王一听,“好,本王答应你。”
石坚再磕头,“谢安王!”然后他开始说道,“当日假装行刺宁王的杀手不止五人,还有一名杀手逃走了,是个领头的。他逃进密林后被臣解决了,那人临死前说了一句话‘文琨你这老贼,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这真是天大的消息,“文琨?刺客来自南靖,是靖南侯安排的?果然是宁王和肃王窜通起来陷害宣王的。好一个合谋诬陷!”
安王一气之下,用拳头狠狠锤了下桌子。然后他对石坚说,
“你起来吧。本王答应你的不会食言,到时候还要你站出来作证。”
石坚回道,“臣一失足成千古恨,不会再错下去了。”
石坚走后,云歌说道,“这的确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只要证实了杀手是靖南侯安排的,肃王就脱不了干系。”
安王赞同,“对,这下可是一箭双雕,真是太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们该有的下场!对了,南靖那边,木先生不是查过靖南侯吗?此事交予他,定能很快查出头绪来。”
云歌说道,“当初为了查申大哥的案子,我曾多次派人去南靖寻找线索,南靖我虽未去过,但也很了解,此事还是交给我吧,我向王爷保证,一定在最短时间查明刺客的来历。”
安王看云歌如此坚定,只好答应,“也好,那就辛苦你了。”
云歌说道,“为了宣王,不辛苦。安王还是找机会见宣王,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吧。”
安王说道,“好,我会找机会见皇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