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后大约一个时辰,凉管家终于看到微弱的灯火在前面飘忽着。
他急忙驾马奔过去,马蹄声比白天更加清晰,言犀醒过来,听到狗叫声,抹着眼泪从窗里探望,看到两个人远远的打开门,远远的大量等着他们。
凉管家不敢大意,将马车停在院外,下马上前跟他们攀谈。
言犀还没想清楚现在的情况,就看到凉管家松了口气,跑到马车前打开门,疲累的脸上终于放松一些:“这院子里现在就他们一户,其他房间可以让我们休息。”
“那太好了。”
阿縢的骨头都要散了,听到他这样说,急忙下车冲对方点头道谢,又转身过来扶言犀。
金容早已扶着言犀下了马车,她们害怕在荒郊野外过夜,如今看到灯火影影绰绰,心里也升起一点飘忽的安定。金容见风大,对方又是荒野村民,习惯性的将言犀外袍的帽子给她披上,不让外人看到她的长相。
她的动作如此顺手,阿縢已经来不及阻止,干脆将金容的外袍也披到头上,扶着她两走过去:“风太大了,可别染上风寒。”
遮面原本是大户人家的习惯,阿縢原不想在外面露出身份的痕迹,小心翼翼的说着,看到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院子里就住着一户两人,男主人看上去去猎户,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妇女站在旁边,应该就是他的妻子。
女服走过来,微胖的脸上带着担心和笑意,十分和善,听见阿縢说风大,急忙点头:“就是就是,你们快进屋吧,这周围也没个遮蔽,风可狂着呢。”
“多谢你们,我们没算好路程,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我们也没想到都快冬天了还有人走进山的路,快跟我来吧,刚好炖了野菜猪肉,不嫌弃的话一起吃呀!”
“实在是太感谢了。”阿縢小心的说着,跟在凉管家身后走进去。
穿过院子,主屋里简朴干净,还生着火,阿縢忍不住赞了一声,那妇女十分受用,更加客气的将他们带到火边,捧出陶碗给他们盛饭。
言犀和金容这两天只吃了干粮,如今见到饭菜早已快忍不住,她们看了看阿縢,见她点头就急忙端起来。只是言犀心里还在伤心,虽然埋头吃着,却比在家里时要规矩许多,金容自不必说,向来是规矩的,在陌生人面前就更加,一碗饭吃下去,连一点声音都未发出。
那妇女自从坐下就不再说话,跟她一起的男人见凉管家不喝酒,自饮自酌的慢慢喝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你们是要往哪里去?再往前面,马车可不好走了。”
凉管家笑了笑:“这不还有一个月就春节了,我们准备前往南部刑州过年。”
阿縢配合的点点头,他们早已和言犀、金容说过,一路上要以祖孙自居,被人问去哪里,便谎称是要去刑州,实际上,他们会越过刑州,前往更南边的地方。
那男人没听出不对,摇头说道:“在雍都过年多热闹,这么赶路。”
“可不是,只是儿子儿媳都在刑州,两个孙女还没有去过那儿呢,就干脆出门了。”
“原来如此,”那男人点点头:“快下雪了,你们还是走官道合适。”
“哎,原本官道走得好好的,小孩非说要看山上的枫叶,这才沿着山跑了一天。”
“那可累得够呛。”
“是啊。”凉管家附和着哈哈一笑,这才将话题转到对方身上:“你们在这山下务农吗?”
“我们是猎户,这不要封山了,我婆娘舍不得这里的腊肉,非要带走,耽误了两天。”
“说起来也快下雪了,”凉管家点点头:“只是封山之后,你们要去哪里住?我以为猎户是一直住在山边上呢。”
“我们冬天都会回常镇,离这里一天的脚程。”
“那倒是不错。”
男人听完凉管家的话,眼睛从言犀和金容头上扫过,目光冷冷淡淡的,像是没放在心上,依然沉默的喝着酒。言犀忍不住瞥男人两眼,看到他眼睛下有一道疤痕,身上似乎带着血气,又默默的低下头去。
等他们吃完,和善的妇女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男人放下杯子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带你们去对面休息吧。”
“麻烦了。”凉管家点头道谢,又拿出一点碎银递过去当做谢礼,那妇女连连摆手不要,男人却十分利索的接过去,收到袖子里起身出去。
猎狗欢快的小跑过来跟着主人,男人将他们一直领到对面的屋子前面,将蜡烛递给凉管家,又指着门外看不大清楚的方向说道:“我起得晚,明天就不送你们了,你们可以顺着这条路往南,第一个岔道口下去就是官道了。若是错过了,继续往前会有一个缓坡和弯道,之后的路不好走,但是四个时辰之后再拐弯,也是官道,不过那里出了雍都辖区,没有驿站可以采买。”
“如此,多谢你,看来我们离官道不远,那就还好。”
男子扯着嘴笑一笑,转身就走。
凉管家急忙招呼阿縢他们进屋,燃起蜡烛,拖着被褥走到门口那躺下。阿縢心疼两个孩子颠簸两日,铺好被褥便将两人护在里侧,言犀和金容沾到踏实的枕头,历时困倦起来,却还是挣扎着,看着阿縢和凉管家忙里忙外。
“阿縢婶……”言犀忍不住,抓着阿縢的衣角,又要哽咽:“我想阿娘,阿縢婶我们明天别走,等等他们好不好?”
阿縢红了眼睛,将言犀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小姐,不要怕,你要记住夫人的话,之后一切有我们呢,我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等我们到了,等几日,夫人他们就来了,好不好?”
“……好。”
阿縢便点点头,摸了摸金容安静的脸颊,继续拍着言犀的后背哄她睡,言犀又慌又累,早已没有力气,很快就睡了过去,阿縢摸着她两的头发,看了一会儿这才躺下。
第二天一早,凉管家将几人拍醒,利索的收拾好东西便要离开。
“怎么这样早?”阿縢带着言犀和金容坐上马车,这才问道:“我还想着让小姐们再吃个早点。”
“还是早些走,万一他们记住小姐的样子,总归不好。”
“也是……”阿縢不再疑惑,将两人弄起床来塞进马车里,又掰着干粮给她们当早点。
言犀听到马蹄声,看着干粮,还是没忍住,撒起娇来:“阿縢婶,没有早饭吗?金容每天吃这个,肚子都痛了。”
阿縢一愣,金容急忙拍了拍言犀的手,抱歉的对阿縢笑了笑:“我没事的,她乱说的。”
阿縢心疼起来,轻轻摸着她的头,“也不好总麻烦人家,再忍一日就好了。”
金容便点点头,不再说话。
言犀见金容没事,也不在意了,她狼吞虎咽惯了,对早饭的问题并不关心。坐到马车里,她对这一晚的际遇还有些恍惚,趴着从后面的窗户看到小屋子越来越远,院子的形状和感觉,在白天和晚上似乎完全不一样,想起那个妇女和善的笑容,心情也好了许多。
远远地,她看到那个妇女打开门走出来,似乎有些惊讶看到他们离开,站在路边朝他们挥了挥手。
言犀感激的笑了笑,也冲着对方挥了挥手。
阿縢将干粮递过来,她接过去,食不知味的咬着,有些遗憾没有看到昨晚那只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