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啸震荡丛林,群鸟惊飞,金容在奔跑中吓得生生顿住,脸色惨白的看向封司鸣。
封司鸣盯着虎啸传来的方向,神色难看到极致,却也当机立断,对跟随的士兵说道:“你们带上郡主继续,留两个跟我去塌方的地方,确保郡主安全!”
说完,又对金容说道:“郡主,我一会儿赶上你们。”
金容一心挂念封司予,哪里还管他是不是赶上,脚步都不敢停,拼命朝前跑去。
封司鸣立刻转身,余光看到陆重行也冲向那虎啸的地方,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距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言犀捂着伤口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丛林之王,从它碧绿的竖瞳中,看到自己破布一样的身影。
“你倒是挺会挑时间的。”
她说着,血的流失让她有些恍惚,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那猛虎抓住这一瞬间,伏低身子就要起势,就听到一声怒吼,竟是封司予突然暴起,长剑劈砍而至。
猛虎狂怒一声,起势不变,却扭转了方向,朝封司予猛扑过去,厚实的虎爪一个横劈,便将他手里的长剑挥到一边,然后猛地一窜,狠狠踩在封司予的小腿上,尖牙直奔他脖颈而去。
封司予的小腿顷刻折断,他惨叫一声,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间,杀意袭来,动物的本能让猛虎瞬间弹开,却也来不及,一把匕首扎进它的身侧,它又痛又怒,尖啸一声,汹涌的腥气冲到言犀脸上,言犀晃了晃,勉力站稳,看到封司予脸色灰白,心里明白时间不多了。
“殿下!”
此时的封司鸣已经离开分岔路口很远,马上就要抵达塌方的地方,人声喧哗隐约可闻,他加快脚步冲过去,果然看到漫山遍野的石块山石,一小块洼地里,巨大的石块杂乱的堆着,士兵正拼命的移动着石头,看到他来,急忙跪倒:“殿下,两位将军在这里面。”
正说着,一阵哗啦作响,石块滚落,露出一个窄小的洞穴来,徐将军被士兵奋力的拉了出来,手上还拖着昏迷不醒的闽将军。
他急忙冲上去,扫过两人的伤势问道:“将军你如何?”
“我还好,但闽将军被石块砸到,昏迷不醒,再不出来,我们就要闷死在里面了。”
“很好,”封司鸣点点头,对周围吩咐:“你们马上护送两位将军下山!”
“是!”
听到回答,封司鸣转身要走,那徐将军却急忙问道:“殿下,塌方之前,我好像听到求救的信号。”
“是的,我正准备赶过去。”
徐将军一听,便知道是封司予那边出了事情,脸色都白了,“臣并无大碍,请让陛下让臣一起。”
封司鸣也没时间废话,点点头,一马当先的往山顶冲去。
同一时间,言犀已经快要达到极限,她站在陡坡和老虎之间,身后是奄奄一息的封司予,王甲那一刀极为阴狠,封司予尽全力避开,血还是流个不停。
必须带他下去,否则他会死的。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站在那,死死盯着眼前的猛兽,猛兽也已经全身是伤,在此前的周旋中,言犀用所有可以碰到的兵器刺向了它,让它伤痕累累,也狂怒不退。
再拼下去,人的体力不可能拼得过野兽。
这时,言犀看到猛虎身后的陷阱,一个想法浮了上来。
“殿下,你还能扔动我的剑吗?”
封司予嘴唇泛白,依然点点头,将剑死死的握住,“可以。”
“好,一会儿我喊的时候,你狠狠朝这只大猫扔去可以吗,尽量瞄准它的上腹部,可以吗?”
“可以。”
言犀点点头,微微躬起身体,下颚抬起,竟是学着猛虎的样子,做出了伏低跃起的攻击姿势。这个姿势果然惹恼了对方,那猛虎低吼一声,见言犀前进一步,便狂怒起来,在言犀跳起的时候,一声咆哮出口,猛扑上去。
“扔它!”
言犀也狂吼一声,封司予便嘶吼着拼尽全力,将手中的剑狠狠扔了出来,那剑带着无尽的杀意直冲而去,几乎和言犀同时抵达,猛虎仍在狂怒中,一双兽眼全是这个流血的人类,根本没把那把杀器放在眼里,
言犀在狂吼中伸出手,那剑就好像被她吸引,被她一把抓在手里,鲜红的剑光闪过,朝着猛虎的腹部刺去,巨大的冲击甚至压过了猛虎的扑势,那猛虎在半空中嚎叫一声,狠狠朝后摔去,言犀跟着它一起,直直的朝陷阱之下冲去。
“花明——!”
封司予大叫一声,听到猛虎惨烈的嚎叫和言犀吃痛的呼声,几乎是半爬半跑的冲到陷阱边上,一口呼吸差点停住。
两人深的陷阱中,暴烈的猛虎以背呛地,尖利的刀剑穿过它的身体,将它狠狠钉在,和它一起掉下去的言犀趴在猛虎身上,一把刀子穿过她的腿,血流出来,甚至染红了老虎的皮毛。
“花明!我来救你!”
听到封司予的呼喊,言犀在几乎昏厥的疼痛中拉出一点神志,转过头看他:“你下山去……”
“你能不能起来,把手给我!”
“你拉不动我……我起不来……你下山去,让人来救我,快去……快去……”
封司予看着她,知道她说的有道理,狠命的惨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朝山下跑去。
“殿下——!司予——!”
金容的呼声在林中回荡,面对眼前的分岔路口,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殿下…你在哪里啊——!”
陆重行不能等,他看着两条路,毫不犹豫的说:“郡主,我们一人条路。”
“好、好的……”
金容慌乱的答应一声,看陆重行已经冲了上去,便抖了抖,朝另一条路冲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封司予的名字,心里焦灼如同火烧。
突然,一个身影从远处出现,浑身鲜血,不是封司予又是谁,他看到金容,双脚便一软,整个人从山路上直直的滚了下去。
“殿下!”
金容尖叫一声,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看到他撞到一棵树上,闷哼一声停下来,心里疼得几乎要死去。
“殿下!殿下!殿下你怎样么!?”
“花明……”封司予已经快没有意识,他看着金容,拼命说道:“救花明……陷阱……她会死……救她……”
“殿下!殿下!”
金容拼命喊着,封司予一口气出到一半,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她大叫一声,听到有人冲了过来。
“郡主!”封司鸣刚好赶到,看到封司予的惨状,倒抽一口气,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上面还有人吗?十三弟带的人呢?”
金容一愣,她张了张嘴,看着围拢过来的士兵,好像在反应这个问题,然后,她摇头,“没有了……”她说,“没有了……殿下你快救他!”
封司鸣目光闪动,正要说话,陆重行冲了过来,看着和死人差不多的封司予,不敢想象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封司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言犀呢?言犀呢?什么叫没人了?
他抬起头,朝封司予滚落的方向看去,一声不吭就要冲过去,金容死死抓住他,狂喊道:“你救他!你快救他!”
“她……”
陆重行恨不能甩开她,一只手却搭在他肩膀上。
“你先止血,我过去。”
“你……”
“别辜负她拼的命!”
这句话出来,仿佛是在说封司予,又仿佛是在说别人,陆重行脸都白了,后边金容已经哭了出来,死死的抓着他,“你快救他!”
他看一眼封司鸣的背影,蹲下/身去,只一眼就看到两个致命伤,丝毫不敢耽搁,撕开了伤口处的衣服。
封司鸣冷脸朝山上冲着,很快就到如同修罗场的地方,他路过满地的尸体,看到黑衣人的数量,不敢相信这是言犀的所为。
他很快冲到了陷阱边上,低头就看到言犀躺在死掉的老虎身上,双眼紧闭,仿佛死了。
他呼吸几乎停顿,轻轻喊道:“弯刀。”
黑影一闪,一路跟随的弯刀现出身来,二话不说跳进陷阱,将言犀抱了出来。封司鸣从未如此紧张,他凑过去,看到她睫毛颤动,这才确定她没有死。
只是这一身的血……
他目光微动,想到刚才金容所说的话,冷冷问道:“带回去能救吗?”
“能。”
“带走,救回来。”
“是。”
弯刀刺客一点头,闪身消失在原地。封司鸣站起来,再次将现场收到眼底,片刻,目光冰凉,却露出微笑。
20个江湖杀手,皇后真是好大的手笔。
可惜,十三弟这次命不该绝。
他转过身,看到陆重行白着脸冲了过来,看到他也顾不上说话,一张脸绷得死紧,目光扫过每一个黑衣人的尸体,甚至冲上去,将每一个俯卧的人都翻了过来,脸色却越来越差,最后站在那,瞪着那深深陷阱里的猛虎,仿佛随时要跳下去的样子。
封司鸣猜出了一些,轻轻看向他,“陆神医在找人吗?”
陆重行看着他,许久,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这一年的猎夏,在一片忙乱中匆匆结束,封司予被抬下山的时候,庆王妃脸色惨白的扑了上去,眼泪涟涟的看了许久,指甲都抠断了,听到“黑衣人”三字后,便冲到了皇帝脚边,一声不吭的跪了下来,颤抖的双唇吐出的却不是哭泣,而是半句低沉的话。
“如果陛下不为臣妾做主……”
说完,她回过头,看一眼旁边的董皇后和小懿妃,便回到了封司予身边,寸步不离。
回京的马车即刻出发,皇帝冷眼看着这一切,依然一句话也没说。封司鸣扶着小懿妃,临出发时,看到蓝袍的神医扔下一句“他死不了”,不管不顾的又冲进了山里,郭公公阻拦不及,刚要磕头,皇帝却冷笑一声,径自上了马车。
封司鸣又想了一遍“皇子在信号的地方”这句话,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第二天,皇子猎夏重伤的消息传遍雍都。
又几天,兵部副丞相董肖被弹劾,翻出罪证60余条,押入天牢候审。然后,董肖妹婿、参与围猎的闽将军被查出当日受伤乃是蓄意为之,本人及其禁卫军数人也进了天牢。
就在百姓议论董氏流年不利时,董氏本家夜半喧哗,有仆人投毒,一夜之间,害死数十人。家族大难,董皇后闭而不出,又两日,宫中连续出现宫女太监暴毙事件,消息一个个传到栖凤殿时,侍女阿润的脸色比阴沉沉的天还要难看。
言犀醒过来的时候,这些纷扰都已经上演完毕,她瞪着眼前华贵的床顶,又看一眼含笑等候的封司鸣,不太明白这是什么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