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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瘟疫(一)

一重山水 乌邦那 3110 2024-07-11 19:27

  作为大夫,陆重行十分合格,不仅每天坐诊,还挂出“义诊”的牌子,把医者父母心体现得淋漓尽致。医术好加上不要钱,没几天,“风氏药铺”便人满为患,排队的人络绎不绝。

  言犀从不去药铺,一来不想人看到自己,二来也是不想给陆重行惹麻烦。自从二人在街上聊完,陆重行果然再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和报仇有关的话题,只是每天早晚与她碰头,认认真真的查伤口。

  作为病人,言犀也“表现”得十分好,不仅规规矩矩和黑豆一起乖乖养伤,还用软布把寸剑包起来,每天出门虽然不报备,但显然也没有进行危险的活动。有一次,陆重行中午休息,回到后院正好看到她回来,见她装束神情一点看不出危险,只觉得比平常女子飒爽一点。

  心里就莫名的松了口气。

  一晃数天,初夏已经到来。言犀心里的焦虑,也和温度一样升了起来。

  原因无他,关于金容——这段时间来,言犀有心不给陆重行惹麻烦,当年的案件并未放手去查,只是一心想把金容先找到。只是,她来来回回在刘大娘故居周边晃荡,有借着吃饭把大大小小的饭馆后厨看了一遍,甚至抱着最差的打算,去去风月之地找了一圈。可是不管怎么找,都没有金容的影子。

  言犀坚信她还活着,但如此一点痕迹都没有,也让她无法安心。

  偏偏这时,平静的雍都,被一场时疫打乱。

  据说时疫源于雍都南边的一场水患,洪水冲击了几个村落,村名流离失所,只好前往雍都乞讨,跟着他们而来的,就是突然而起的瘟疫,流民涌入雍都不过几夜,从城西到城东,许多人高烧呕吐,昏迷不醒,照顾的人还纷纷被传染,更严重的是,周边州县的人本来就与雍都往来密切,卖菜的做工的一交叉,染病的人更加又多起来。

  时疫很快就惊动官府,涉及皇城安危,京州府效率极高,不仅动员城内最大的几家药铺免费义诊,还上报朝廷,请动了御医坐镇。

  只是如此大阵仗,瘟疫却被短暂压制后,再次爆发,没有办法,政府只好把所有染病的人移到城西八宝巷里,设置“病坊”,将他们暂时安置。只是这样一来,居住在附近的人十分不满,一时之间,民众和官府,都是叫苦不迭,言犀心里更是焦虑不安,生怕发生别的事情,让金容的下落更加难寻。

  这天中午,她垂头丧气的回来,却看到陆重行披上外套,拎着药箱往外走,忍不住拦下问道:“你这是要出诊?”

  “不是,我打算去城西的八宝巷看一看。”

  “去做什么?我听说那里都是流民,街巷里躺着一片片的人,你……你莫非要去看病?”

  “对,瘟疫越来越厉害了,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危险了。”说着,陆重行背好药箱,又看一眼言犀,嘱咐道:“天齐每天在家里熏艾,多少也有点用,你这几日就在家里待着,不要随意走动,等外面好些了,我告诉你,可好?”

  言犀不觉得好,她心里本来就着急,见陆重行要出去,便转身跟上:“我和你一起,你放心,我身体很好,小小的瘟疫,可对付不了我。”

  “可是……”

  “走啦走啦,我要找人,哪能天天待在家里?”

  找人?陆重行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人,只是见她坚持,知道拗不过,便叹口气,拿出一条熏过的细密纱布,“那你答应我,到了巷子口,一定把这个围在鼻子上。”

  “又不是小偷……”

  言犀嘟哝着,到底点点头,陆重行这才放心,抬脚走了出去。

  一路上,街上人迹罕至,大家惧怕瘟疫,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言犀看着几日里就变得凋敝的街道,心里也有些难受。

  等走到城西八宝巷,果然远远的就能看到政府修建的棚屋躺满了人,许多人躺在地上,无精打采,半死不活的样子,期间有不少和尚走动,像是在照顾他们。

  陆重行看着言犀绑好纱布,这才带着她走近,有人看到他身上的药箱,知道是来义诊的大夫,便哀嚎着爬过来,求他救救自己。

  棚屋下一个官家打扮的人走上前来,看一眼陆重行的药箱,客客气气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大夫,之前也没见过?”

  “我是风氏药铺的,因为刚开不久,没有收到政府的调令,不过瘟疫还在蔓延,想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这样,那多谢你,我们正愁人手不足,那这边的病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寒暄完,陆重行一刻也不耽误,仔仔细细的把起脉来。言犀见他认真,不敢打扰,又见生病的人东倒西歪的,十分可怜,慢慢的,也帮着扶一把、喂个水,转眼,夕阳西下。

  这时,悠扬的钟声突然传来,言犀侧头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一座拔地而起的寺庙矗立在夕阳下,飞扬的檐角下,铜铸的大小金刚挂钟随着暮鼓的震荡微微晃动。

  听到钟声,巷子里也一阵骚动,“要布粥了”,“快去快去”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爬起来,不知从哪里拿出大大小小的碗盆,朝钟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走吧。”陆重行和来的时候一样,收起药箱,对言犀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回去查点东西,你也累了吧。”

  “不累。”言犀摇摇头,跟着他往回走,“下午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原来还有个寺庙。”

  “皇寺这么高,都没发现?”

  “……没想到门在这里。”

  陆重行便笑笑:“佛渡众生,自从流民聚集,皇寺就搭起施粥赠药的长棚,一日三餐,免除了许多人的饥苦。”

  “我小时候,好像也有过洪灾什么的,那时候我外婆还在,好像……还带我到过寺庙里,让我给菩萨们磕头,只是那么多菩萨,也不知道帮了几个人。”

  “菩萨不渡人,这世间,终归是人渡人,你奶奶不就是其中一个?”

  “大概是吧……”

  看着寺庙外开始熙攘的人群,言犀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凌乱遥远的片段,想起晃晃荡荡的马车、一路好眠,还有外婆模模糊糊的笑容、和那飘荡在整个天空里的金黄树叶。

  还有那时候,父母兄长宠溺的微笑,以及出现在沈府的金容,瘦小温婉,一双眼睛澄明忧伤。

  一瞬间,怀念、温暖又酸楚,她皱起眉头,仿佛为了阻止心里这些柔肠百折的心思,特意冷了眼神,沉声说道:“只是这一切,都毫无意义罢了。一道阳光暗去、一抹乌云移来、一阵微风拂过,人人都说是天启,但然后呢?人们生,人们死,飘零天涯,一切都是虚无的,并没有什么意义。”

  说完,她垂下眼睛,不再去看。

  陆重行因她话里的冷漠而惊讶,又看到她眼里的灰暗,心里了然,轻轻说道:“走吧,有一家铺子不知道今天开不开,开的话,椒麻鸡十分好吃,去尝尝?”

  “没开呢?”

  “它隔壁的煎饺也十分不错。”

  椒麻鸡连着煎饺,言犀便放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消沉,点点头,一马当先的朝前走去。

  正好这时,两个领了斋饭的人往回走,各自捧着碗,一脸感激,“还有肉包和小菜,简直是开了荤了!”

  “可不,寺庙的粥是好喝,也经不住天天喝,还是娘娘们体贴人,知道捐些口味。”

  “是啊是啊,叫什么来着?皇后娘娘、懿娘娘、晴娘娘?”

  “是庆娘娘,庆王妃,你啊,脑子里就剩包子了。”

  “管他什么娘娘,包子好吃就行!”

  两人说着话,和言犀擦身而过,却没看到言犀顿住的脚步,和因为惊讶,瞬间苍白的脸。

  陆重行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听到“庆王妃”三个字的时候,目光已经若有似无的看向了言犀,果然见到她不敢置信的神色,便问道:“这位庆王妃,你可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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