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静水微澜,不同于荆山书院的巍然高耸,大气磅礴,这中都书院三步一景,颇为精致,尤其依内湖水系邻水而建的亭台楼阁,掩映在各色花木之中,自有一派江南园林秀雅俊逸之美。
湖边凉亭之上,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小小一座棋盘之上气象万千,黑子长驱直入占据大半江山,白子却也左支右拙不显颓势。
都说棋品如人品,梁轻这阵子是深有体会,凌云不知怎么迷上了下棋。跟凌云低头不见抬头见,天天不是研究阵法就是学习数学,换换口味也不错。
好像很多年前,有人也是动不动就找梁轻“手谈”一局来着?
梁轻其实对下棋没多大兴趣,但是凌云有瘾呐,凌云这么个“意外”出现在中都,梁轻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最初是本着舍不出孩子套不着狼的念头,梁轻愣是陪着凌云下了不少棋。
不同于梁远的棋路方正,凌云的棋跳脱诡异,和他的性格一样。
梁远下棋,一开始就让你知道他要做什么,然后让你看着他朝着这个目的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一步一步接近胜利。
如果梁轻要赢他,就得和他比算力,看谁能算多一步,算快一时,所以真要认真起来,和梁远下棋蛮累的,人家是阳谋,要赢的堂堂正正,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要么你拼劲全力超过他,要么投子认输,这简直属于消耗战。
这是梁轻最不喜欢的游戏方式,这不是玩啊,下个棋就要这样烧脑,累不累啊?
所以很多时候梁轻是有事要和他说,才会应他的棋约,而结局?
梁轻不是投子认输就是半路把棋盘一抹,耍赖不玩了。
凌云下棋并不会让对手看出他的意图,他好像没有什么意图,棋盘之上落子神出鬼没,看似毫无章法,也可能另有玄机,但是既然猜不到,梁轻也就不用多想,全凭感觉,落子无悔。
两个人手指翻飞一步快似一步,这下棋的方式蛮痛快的,不管最后谁输谁赢,也算是运气吧,梁轻也不介意输赢。
呃,这样看,和凌云下棋还蛮愉快?
不像梁远累人。
只是怎么又想起梁远?
“青青,该你了!”
梁轻走神了,凌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梁轻一个恍惚,凌云的俊脸已经越过桌案凑到她面前了,“青青!”
“轻轻?”
另一道声音同时在梁轻耳边响起,梁轻猛地一震,抬头看向来人,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也来了?”
“也?”沐远玩味的扯了扯嘴角,他低头靠近梁轻,带着几分愠怒:“莫非这书院我来不得?”
梁轻:“……”
沐远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这三分苦笑七分凉薄却该死的迷人,他的鬓发靠近梁轻的时候带来一股淡淡的木香,梁轻感觉沐远这调调似曾相识似的,呃,还有这股,酸溜溜的味道?
“你怎么跟他一样?”
“哈哈哈,不能和他一样!”梁轻似嗔似怨的腔调,让沐远心情大好,“我当然是,不同的!”
沐远说完斜睨了对面的凌云一眼,挑衅之意很明显。
“哼~”凌云在对面看着这两个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鼻子都快气歪了,好死不死的,梁轻今天穿的是天青色轻纱裙装,而沐远穿的也是天青色长袍,女的灵秀婀娜,男的高挑俊朗,俊男美女在一处相得益彰,男的看女的深情款款,女的看男的也是满眼小星星。
凌云怎么看怎么碍眼,姓沐的他竟然敢来挑衅?
“你来做什么?”
“楚兄别来无恙否?”沐远一拱手,“楚兄来做什么,梁某就来做什么,这书院又不是你家开的。”
“嘎?”
梁轻满脑子问号?
这话?
多么耳熟!
“青青你看看他!”凌云转到梁轻另一边,啐了一口,“哼,宵小之辈,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个宵小指的是:沐远竟然知道他和梁轻多日前的对话,显然是派人暗中偷听了。
“轻轻也是你叫的?”沐远挺前一步,隔开梁轻和凌云,“兄台还是过奖了,梁上君子,咱们彼此彼此!”
这个“梁上君子”却有些年头了,当年中都蹴鞠赛,凌云可不就是躲在蹴鞠营地梁轻的房间里,那时候还是梁远叫走了梁轻……
“谁跟你彼此……”老底被揭了,凌云也有受不了的时候,气呼呼的走了。
俩人小学鸡似的斗嘴,梁轻也插不上话,总算走了一个,梁轻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沐远拉着梁轻的手,反手触摸向自己的胸膛,“这里,天天都在想你,轻轻,你有没有想我?”
梁轻:“呃?”
这样的沐远让梁轻措手不及,刚刚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彼此靠近感时受到的气息,把梁轻迷惑了,此刻一双小手任由他抓着,他的掌心一层薄茧,掌心温热。而他的胸膛更热,一颗心正跳的热烈,“咚,咚,咚”。
“嘶”梁轻像是被烫了似的,抽回了手,甩了甩,才定了定神,“二哥怎么也会说这些话了?”
“也?”沐远眸色一冷,梁轻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度,心里暗骂,又说错话了。
就在梁轻以为沐远要发火的时候,沐远却收起了这份怒意,貌似寻常的问了句:“送你的生日礼物可还喜欢?”
“呃,二哥送的,自然是喜欢的。”
梁轻刚到书院的时候就收到了沐远送的东西,她并没有拆开看看,因为那个绮丽的梦,梁轻有点羞耻心,沐远的东西仿佛在提醒她曾经梦到过他,所以梁轻让五儿把东西收起来了。
梁轻都不知道送的是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喜不喜欢,只是此刻沐远亲自来问,她不好意思不答,根据以往的经验,沐远送她的东西也不至于很差,梁轻也就敷衍两句,想着回头一定得看看他到底送的啥。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不高兴……”一句敷衍的话,沐远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怎么会呢,二哥送的东西一直都是最好的,我最喜欢的!”梁轻觉得只要沐远没发现她没拆他的礼物就好,再说了,收人礼物,她怎么会不高兴呢!
“你最~喜欢的?”沐远反而有点扭捏起来了?
迟疑着问了一句,仿佛要确认这话的真实性似的。
撒了一句谎就要用一百句去圆这个谎,梁轻越说越轻车熟路:“是啊,最喜欢的!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当然最喜欢了。”
“贵重?”梁轻不是五岁的小丫头了,如今的绿姑姑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一块木头再好,也能担得起贵重二字?
沐远终于明白了,“你还没看过吧?”
梁轻:“……”
梁轻无奈点了点头,被人当面揭穿的感觉真不好,显得多不坦荡似的,梁轻暗骂自己:“你到底怕啥呀,你就是没看又能怎地?”
“呵呵,我还以为~,以为你……,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开心……没什么,你回去看看吧。”沐远一副受了伤似的样子,梁轻真心有点愧疚,却不知道应该愧疚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