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相中了哪家的大姑娘?”陈慕沉吟之际,梁轻上下打量着他,又冒出这么一句。
陈慕一时错愕,因为这话题的转换太快,还没转过弯来,刚讲两句正事儿,怎么又来?
梁轻又补刀了一句:“你看你,你都这么老了,别人像你这么大的人了,孩子都抱一堆,你怎么还不娶妻?再老就没人嫁给你了。”
“你?你!你……,”陈慕气的鼻子都快歪了,他有那么老吗?
他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好不好!不知道多少同僚都要把家中小女儿嫁给他。
“哦~”梁轻突然想起那个刚刚启程去远航的南宫敇,这俩人相处时候的模样,倒也很是很和谐的呐,莫非?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师兄你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吧?”
陈慕刚想点头,梁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喜欢的…莫不是…男人!”
那声音听着有那么点猥琐?
陈慕无语问天,眼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这也是她该问的吗?
半晌又看回梁轻,悠悠的说了句:“那我应该还是喜欢女孩子的。”
“你确定?”梁轻一脸不信似的,陈慕急忙遁走。
梁轻恶趣味的哈哈大笑,在彦廷那里被乱点鸳鸯谱经受的一丝不痛快,都转移给了陈慕,谁让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呢?她一路哼着歌回了乌衣巷,进门就喊五儿拿酒来,然后躺在藤椅上,手拿着酒壶,就着遥遥飘来的流苏香,春风拂面,一片微醺。
西南,沐远大帐,沐风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看王爷过于专注,没敢过去打扰。
沐风心中纳罕:这是第几尊木雕了?
自从郡主送了王爷一个丑不拉几的木头雕像,王爷也开始喜欢雕工了,暗卫们都知道这是王爷的保留项目,每年四月郡主生辰的日子,沐远都要亲手雕一座美人像,那雕像越来越像郡主本人,最近几年的雕像尤为传神,眉眼灵动,神采飞扬,衣袂飘飘,宛如本尊现身。
可见,王爷刀工见长啊!
沐风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暗自竖起了大拇指。
咱们王爷,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儿呐!
眼见着新像功成,沐风贴心的吩咐人找来一个紫檀木匣,送到沐远帐中,他却挥挥手打发了,手掌摩挲着雕像,眼神缱绻,似是舍不得把它藏起来。
“完了,王爷魔怔了!”沐风觉得王爷大约是害了相思病?
“你来啦?”梁轻看着眼前的人,额头舒朗,眉眼清俊,身形高大,有点面熟呢?
“我若不来,你是不是要嫁人了都不告诉我?”男人嘴角微抿,声音有些冷硬。
“没有的事儿!嫁什么人呐?”梁轻挥挥手,笑着去拉他,“陈慕那老头?……呃~”
梁轻一股酒意上涌打了个嗝,酒气熏天,梁轻自己都皱了皱鼻子,男人却没有介意,上前一步扶住她,半抱着让她靠在他肩上,“没事,呵呵,我没事……说到哪了?呃!陈慕,呵呵,陈慕他太老!”
男人望着梁轻的侧脸,附在她耳边,喃喃出声:“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不许你嫁给别人,你谁都不能嫁,等着我好吗?你要等着我!”
“为什么要等你?”
“你觉得我老吗?”
梁轻抬眼仔细端详了端详对方的眉眼,伸手抚上他的脸,捏了捏,“呵呵,皮肤紧实有弹性,肤色健康,不老,你不老。”
对方一脸僵硬,头发丝都麻酥酥的,他附身到她眼前,“那就,等我来娶你!”
他的唇贴着梁轻耳朵边,梁轻感觉热烘烘的,耳朵痒痒的,她嘤咛一声,伸手去抓,温热的感觉散开了,手里抓到一个小木雕,举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她雕的那个巨丑的木头人沐远,“丑,真丑!”
“你说谁丑?”木头人移开,黑白分明的眼,英挺的眉,高耸的鼻梁,带着一股暧昧的气氛一起袭来,梁轻眨眨眼,伸手去抚上那张脸,手指在他脸上游走描画“好看,你真好看。”
“呵呵……呵呵呵……”英俊的脸笑的颤巍巍,“我这样好看,你嫁我可好?”
“好,好看的就嫁……,嫁了!”梁轻被蛊惑了,心都酥了,话说的支离破碎。
“只准嫁我,等我,不许嫁给别人,记住没?”那声音在耳边蛊惑,梁轻差点就要点头,忽然一个激灵,似是要幡然醒悟,大喊道“凭什么只能嫁你?”
“凭什么嫁你?”五儿收拾完东西来看梁轻,就听到这句梦话。
经历了贵妃胞兄的事儿,五儿哪敢造次,多说一句都要惹到这位大小姐,她装作没听见,转头走开了。
梁轻转眼惊醒了,看着春日下午的暖阳,发了会呆。
呸呸呸,真是太闲了,女大不中留,日有所思,竟然做起了这种梦……
梁轻觉得是彦廷不好,谁让他提什么嫁人不嫁人的,陈慕也不好,为什么早不下衙晚不下衙,非等她出宫路过的时候下了衙。
开的那等玩笑,以后见面多尴尬?
梁轻后知后觉的有了羞耻心,觉得应该远离是非之地,暂时最好谁都不见了。
陈慕回到家就没这么好心情,辗转反侧,第二天顶着熊猫眼上了朝,还被同僚背地里议论“纵欲过度”……
以梁轻的个性,她从来不会和自己开这样过分的玩笑。
陈慕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就知道了彦廷催婚梁轻且乱点鸳鸯谱的事情,看来这位新帝有点闲呐。
后几日,奏折如雪片堆满彦廷的龙案,内容大同小异: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后”啦
“请立太子”啦,几个有身份的妃子也开始不安分,各个对着那个空置的皇后位子跃跃欲试,后宫一时乌烟瘴气。
彦廷忙着平衡各宫美人,朝中势力,着实费了不少力气。
最后陈慕上书,请求接回在外游历的太子和皇后,彦廷就坡下驴,这场闹剧终于平息了。
梁轻也觉得是时候接回琬娘母子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适应宫里的生活,但是以彦廷今日的位置,他们又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面对这一切。
当时遇见彦廷,因缘际会,扯旗呐喊助他立地为王,如今他已经做上了皇位,权利斗争那一套梁轻并不擅长,既然她志不在此,朝堂之事梁轻也就不想管,正好书院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梁轻就搬到书院多清净了。
“哇,这牌子真旧!”
随着五儿的感叹,“中都书院”这四个大字映入眼帘,字体古拙,笔画遒劲有力,笔锋凌厉中带着沉稳,昭示着题字之人深厚的内功修为和志存高远的意境,梁轻心生好感,随口叹了一句“这字真好!”
再看刻字的牌匾更是古朴大方,木头黑黑的,像是烧焦了一样,梁轻虽然不认识,能历经百年不朽不腐,想必不是凡品。整个牌匾掩映在山门前一片苍翠树木枝叶之间,给人一种厚重之中并着一份生机盎然的感觉。
山门四开,门内就是两行高大的槐树,此刻开着洁白的花朵,散发了迷人的甜香,梁轻深深的吸了一口,就是这个味道啊!
这是梁轻第一次来,看这山门就觉得可亲,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槐花包子的味道也从脑海里呼之欲出。
“这是个好地方啊!”五儿更是这走走那看看,兴奋的叽叽喳喳,“小姐真的让我在这里继续读书?”
“不读书来干嘛?”梁轻看了一眼一脸兴奋又疑惑的五儿,她一副有如做梦一样不敢置信似的,“难不成你要回去嫁人?”
“不想不想”五儿连连摆手,但是心里腹诽了一句:“你自己做梦都想嫁人,还非得说人家。”
“那你就好好念书吧。”
五儿这就安心读书了,梁轻的主意变的快,之前买了乌衣巷,还说让五儿学习掌管家业,现在又让五儿继续再教育接受文化熏陶了,许是梁轻自己不想再操心了,顺带着也让五儿再玩几年。
看见矮胖小老头的一刻,梁轻笑了:“还真是有缘,竟不知蔡夫子也在此处。”
没错,中都书院的山长是老熟人——蔡隐。
梁轻入了中都之后除了整顿军纪,其他事情过问的少,幽冥卫给她报告的也多是各地战场的事儿,像书院的事她还真没去打听,不过来之前还是知道书院的山长是蔡夫子,只是不知竟是这位。
蔡隐也不见外,笑道:“就许你这丫头东奔西跑,不准我老头子四处闲逛?老夫可比你到中都还早着哩!”
梁轻连连点头,深鞠一躬:“是是是,蔡夫子老当益壮,还能掌书院百年,带领咱们再创辉煌。”
蔡隐哈哈大笑,“哈哈哈,小丫头会说话了,一百年太久,再三五年也就罢了,老夫就告老还乡、游历四方去。”
“呵呵”,梁轻想起了前世的一句名人名言,随口念了句:“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
蔡隐听完赞许的看着梁轻:“说的正是,老喽,不争百年,只争朝夕吧。”
“术院,院长”?梁轻听前俩字怎么觉着应该是天机教的地盘呢?
这蔡夫子可真是个妙人儿,给梁轻封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儿。
“这可不是老夫起的名字,这术院一百多年前书院成立的时候就有,第一任院长还是那位天曌帝的第一皇夫。”
“第一皇夫?”梁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随口问了一句:“可是那位姓沐的?”
蔡隐微微点了点头,但笑不语,梁轻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总觉着蔡隐来中都另有隐情。
这位沐氏先祖,还真是人过留名,竟然也曾在书院教过书。这还真是巧啊!
五儿念书,梁轻教书,借着普及《算经》的事儿,梁轻这一世重操旧业,当起了老师。
梁轻的数学教材编写完毕之后,刊印分发到书院,给这本数学书起了个名字《算经》,她请求亲自教授这门课程,彦廷自然没有不允的,干脆选拔楚州范围大小书院的精英,前来中都学习。
这一批精英有各地俊才,也有年轻的夫子,也有高门大户的小姐闺秀,年龄身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爱好算学。
五儿的同学都知道她是青芜老师的丫鬟,对她格外讨好些,很快她就和大家相处融洽了。
青芜——梁轻给自己起的新名字,绿绮是个花名,属于美人不属于她,而绿啊绿的,的确不好起名,大约也没有人姓氏是绿的,青绿同源,和轻同音,索性就改了青,而前世她属兔子的,芜者,杂草丛生生命旺盛之意,这名字算是滋养一下前世困顿的自己。
青老师身受大家爱戴,因为她的算经实在是太玄妙了,所以梁轻到了书院就成了大忙人,除了上课时间,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围着她请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