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余自然知道是程舰延在打趣她,没有生气,只是做回位置上自己喝起了茶,程舰南却维护起了自己的这个徒儿,教训起程舰延来,“有你这么当人爹的?我这大侄女厉害你不夸就算,还怀疑她?你怕不是嫉妒她将来比你厉害?”
这话把程嘉余惊得不轻,她可从来没听程舰南这么夸过她,端到嘴边的青花瓷茶杯顿住,愣是没喝下那口等了许久的正山小种。
程舰延却悠然自得,睥睨了下程舰南,幽幽道,“我有什么可嫉妒的,就是怕是别人嫉妒我有这么个女儿吧?”
程舰南听出程舰延话里的讽意,反讽了回去,“别人是没这样一个女儿,所以别人也不用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嫁。”
程嘉余此刻只觉得头疼,还是默默喝下了那口红茶,她有预感,再不喝她很可能就喝不到了。
气氛果然一下剑拔弩张起来。
程舰延想到程嘉余的婚事跟程舰南也是脱不开关系的,自己没找他算账,他就自己找上来了,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九九的事情我还没好好问过,你说说,怎么回事?”
他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什么,程舰南又不曾觉得程嘉余的事情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大大咧咧道,“能怎么回事,不是大哥你当初跟顾连昭喝酒乱许的吗?”
“我?可我还记得你拍着脑袋跟我保证这不会做数的?”
程舰南这才听出点不对劲,往程舰延的方向看过去,程舰延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他忽然就起了鸡皮疙瘩,小幅度的往后退了退,“虽然是这样……当初是说了不做数的,但这不是回了京以后情况紧急,顾连昭说刚好前几天忽然想到听他那个儿子提起过,就急忙用来挡掉了……”
程舰延觉得很没滋味,他知道程嘉余这门亲事订的匆忙,可是被赤裸裸的说出来时,心里还是十分介意。
“再说了,顾明彦那小子不是很喜欢大侄女吗,天天在我这问来问去的,还眼巴巴送药送贴身侍女的。你是不知道,他那个性子有多难得,我都被感动了……”
程舰延倒是没怎么听说过顾明彦对程嘉余上不上心,只是一想到这亲事当初是用来挡另一门亲事的就膈应,现在听程舰南这么一说就往程嘉余那边看了一眼,程嘉余正僵硬着不知道说什么。
四叔您不用说那么仔细的,您真的不用啊……
程舰延暂且放过了程嘉余,问道,“你与镇北王府相熟,你客观说说,镇北王府这一家人如何?”
程舰南便正色仔细想了下,然后认真道,“当年我刚去北边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惹上了那边的一个副将,副将抓了我老久都没抓到,后来就让顾连昭出面捕我,我原本是能躲过的,不想一不留神还是让抓了,一直把我关着,后面巧合之下我就听到他们打探到契军的一些足迹,他们一群粗人准备硬碰硬,我就提了一嘴明明可以使计全身而退。顾连昭一听就飞非要我说明白了。后来他们用了是的计果真全身而退,我就此成了他的军师。那个副将到现在还记恨着我呢。”
程舰延对程舰南这种刻意吹嘘自己的行为感到不齿,淡淡道,“说重点。”
程舰南欲言又止,“镇北王父子都是爽快人,他们从来也不在乎门第,当初我化名靳南去的,只说自己是不得意的读书人,他们也没多问,任人以能,你看当今的世子妃门第也不高,她父亲当初也是镇北王的一个得力军师,所以他们是真不在意。至于顾明彦,顾明彦这小子十几岁就跟着去北边了,身上流的那股子血也不虚,年纪是最小的,话是最少的,操练起来也是最狠的。对别人的性子虽然清冷,对自己人却不会,看他对大侄女这么上心,你就放心吧。”
程舰延听完程舰南的话沉寂下来,至少看起来镇北王府是一户很好的人家,门第上无可挑剔,至少程家是怎么也匹配不上的。而人情上,以他对程舰南的了解,可能真的是一户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做什么都不能太早下定论。
程嘉余听完也几分沉寂。
早晨的太阳慢慢升了上来,透过亭外树枝的缝隙打在程嘉余那条兰色挑线裙上。空中纷飞的粉尘闪着金色的光芒,程嘉余一言不发的听程舰南继续说道,“而且,虽然说定下了,可一时半会也不会提上日程的,最近镇北王府的事情多,后面想必还有一场动荡。一切还未可知……”
程舰延不明所以,程嘉余却很清楚程舰南指的是什么,顾明彦阴郁的面容一闪而过,程嘉余听程舰延追问。
“动荡?”
程舰南哀叹一声,“镇北王,这一次不止受了伤,还中了毒,算算时间,也大概就剩一个月了……我真的只能说这些了……”
程舰延今天唯一触动的就是程舰南带来的这个消息了,镇北王不久于世,京城的确又会是一场动荡。他少年时,也曾听过镇北王盛名的,如今竟然也难免陷入了一阵惆怅。
程嘉余脑海却悬着程舰南最后一句话,联想到几次碰到顾明彦都并不寻常,不免思考镇北王府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
景王府,寒山寺。从元宵到如今四月,还要顾明彦亲自出面,到底是什么事情?
凭着这短短的一点线索,程嘉余不可能探究出个什么来的,她也没有多想,到了下午就收到了灵州来的信,信里陈申说一切刚布置过去,就是赵柳和方大力似乎听说了程舰延已经回京的消息,有些狐疑。
程嘉余略略思索,提笔回信。
她这一次要求明确,方大力在军中肯定多少有些熟人的,两人一旦发现突厥有什么异动可以先不必告诉她,但是无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把消息送到定国公江知元身边。
至于方大力的狐疑,程嘉余没有正面回答,特意写了一段话给他们,只说让他们先待着,方大力的老母她会好好照顾。
程嘉余知道自己这手段卑鄙,可对方大力这样多疑自负又重孝心的人来说,这是最有效最能让他提高效率的办法。
而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程嘉余不介意自己卑鄙。
尽管在有些人眼里她是一个循规蹈矩堪称完美的大家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