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几日后,一切已准备妥当的东方洛染便在侍卫暗一、凌羽还有东方城一百二十余名精卫的陪同下随着来使张大人等人向京城的方向浩浩荡荡行去。
她出发时,不少东方城的人都到了城门处。这些人中,或许大部分人并不识得东方洛染是何模样,然而东方城的小公子远走他乡,所有人竟是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城门处。
东方府的人更不用说,自是无一例外全部在场,尤其是当那抹许久未见的天人之姿也出现在东方府的人群中时,众人都不由地感到了一阵阵惊异和意外。细细一想,又是一叹,觉得必然,毕竟,那是天顾公子唯一的孩子。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紧紧地随着那使出东方城渐行渐远的车队,一种难言的情感在人群中流转,是不忍,是担忧,是无奈,是愤慨。
车队浩浩荡荡地朝前走着,走出好远,东方洛染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城门处黑压压的人山人海,还有城楼处那抹极为显眼的白色。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回了目光。在那里沉默了半晌后,东方洛染兀自一笑,问向身边的暗一,“小一子,你说,能让全城的人出来相送,我是不是很有面子?”
暗一,也就是之前酒楼里那黑衣小侍卫抱剑笑道:“比起这个,我倒更希望看到你回来时的人山人海。”
“是么......”
车队渐行渐远,风声带走了主仆二人的谈话。
“却不知,洛染此次进京,究竟是福是祸.......”
车队渐行渐远,城楼上,传来谁人的幽幽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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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人已经出发了?”
华丽奢靡的大殿,玉质屏风轻挡,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的人听了来人的禀报,轻轻开了口,那声音悦耳如最好的珠玉碰撞,透着空灵,空灵到让人不觉发冷。
“正是,如今已经出了东方城的地界。”跪在外面的人回道,顿了顿,又恭敬地问“主子,可要出手?”
“自然要,毕竟,我可很是期待那两人听到东方洛染死讯时的样子。”
“让冷放带一队的人出发,务必在人到达京城前把事情处理干净,以免惊扰到洛灏天。”
“是。”
“君前辈如何,竟与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过不去?”
那手下领命离开后,忽地,一道靡丽邪魅的声音在殿内响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如暗夜罂粟般危险却透着吸人魅力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中。
屏风后的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眼中却不见半分意外惊讶,只是有些微讽地勾起了唇角,“怎么,你今日居然这么闲,竟有空到我这里?”
“再忙,也该来看看我的盟友不是?”男子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优雅地抿了口茶,将那茶杯放下,这才慢条斯理地看着高榻上的人开口道。
那屏风后的人皱了眉,“你莫不是想劝我放弃截杀东方洛染?”
“对你的事,我历来没有兴趣,我只告诫你一件事,不要因为你的事影响了我们的盟约。”
“这是自然,一个小小的东方城而已,掀翻了天又能对你我的盟约产生什么影响?”
“这样最好,那我就不打扰君前辈了。”
看着男子走出大殿的背影,屏风后的人眯了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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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东方洛染等人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打算要取她的性命。
离开东方城后,车队本该朝西北方直行,一路到达上京,然而东方洛染却要求车队先朝正北方行走,然后再一路往西,如此一来,要走的路程长了将近一倍,再加上东方洛染的身体经不得颠簸,车队的行进速度更是一降再降,本来快则五天,慢则一月路程,不知被拉长了几倍。
对此,作为主使的张大人和作为副使的李大人、黄副将心中自然生出了颇多不满,但毕竟东方洛染的确身体不好,若真出点什么事非要算到是他们加快行程造成的,那么他们三人可就真是百口莫辩,破坏了与东方城的关系,那可是几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要是真的延误了定好的日期,,他们三个人大可以把过错都推到东方洛染的身上,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这个东方城的小公子了。
这么一番算下来,自然是后者划算,是以三人便也默许了东方洛染的绕道,只跟着走不发表意见,坐等东方洛染误期后好看。
但是走着走着,三人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个朝正北方出发越来越贴近苍耀的边境,最后居然都要贴到魍魉之森去了。
然后有一次停下来修整,张大人无意中听到了几个精卫的对话,说是什么要为随着东方洛染去魍魉之森做准备,张大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东方洛染之所以绕道,原来竟是一开始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打算去魍魉之森!
这一下彻底炸开了锅,三位使者虽然明面上没有直说东方洛染要去魍魉之森一事,可是都心知肚明,对东方洛染要绕道一事陡然变得强烈反对,三番五次要求东方洛染立马改道,朝着上京的方向直行。
东方洛染才懒得理他们。
笑话,好不容易快到了魍魉之森,这个时候说回去,可能么?只吩咐自己的人不用理他们,继续按之前定好的道路前行。
“主子,魍魉之森就要到了。”暗一从马车外翻了进来,嬉笑着随意坐到了东方洛染的对面。
“还有多久?”
“一天时间。”
“主子,这张明自来东方城就眼高于顶,居然敢让老城主起身敬他;如今出发了,居然随意指挥精卫中的人替他打水洒扫房间,您说去魍魉之森的事是重中之重,要我们先忍一阵这个眼高于顶无法无天的主使,这几天大家忍得也够辛苦了,您看,现在魍魉之森已经快到了,我们........”
暗一接下来的话没说出来,但东方洛染却是懂的。
小侍卫虽然看起来看起来天真又无害,可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若真真正正,仔仔细细地瞧上一眼,便能发现这少年掩藏在笑意之下,那种常年游走于杀戮与血腥中才有的气息。
她暗叹这家伙披着一身自己侍卫的皮,却还不忘那颗杀手杀人的心。
不过:“你可曾想过,东方城的势力即便是京城的官员也要忌惮,他张明区区一个主使,却为何敢摆出如此趾高气昂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将东方城放在眼里,屡次挑衅?”
“主子是说,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想激起东方城众人的怒意?”暗一摸了摸下巴,思索道。
东方洛染道:“我爷爷和我爹都说过,东方城当年扶持新帝登基,在京中得罪了一些势力,加之东方城是唯一有封地的开国世家,身份比其他开国世家或是有封地的世家都显赫,京城中忌惮讨好的人不少,嫉恨想要取而代之的也大有之。可以说,偌大的京城中,是有不少人见不得东方城好的。”
暗一摸着下巴,沉吟道:“只怕还不止如此,当年我曾接任务杀害湟源的重臣,并将其嫁祸在祇华人的身上,由此引发了湟源和祇华的一场征战。如今苍耀的实力强横,难保其他国不会动同样的心思,想要引发苍耀内乱,借此削弱苍耀的实力。”
东方洛染道:“虽不知张明的身后之人属于哪种情况,但他的确想要捣乱就是了。”
她眼神幽幽,包括这次默许她绕道胡闹的事,估计这张明打的也是让她受惩罚然后引来东方城对朝廷不满的主意。若非那魍魉之森的凶险,入则有生命危险,他又没有办法看着东方洛染自己进入,只怕这张明是绝对不会跳出来反对的。
“这,主子,要不还是干脆些解决掉他好了,不然去了京中此人只怕也是一个绊子,反倒是路上,遇个土匪染个病什么的也说得过去,更何况我们这不是还要进这最凶险的魍魉之森么,死几个人真是再平常不过。”暗一笑眯着眼一脸不怀好意地建议道。
东方洛染居然开始认真地想起暗一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来。某种程度上,用在暗一身上的话对她也合适,以杀出身的人,想事情总是直截了当,若是益处大于风险,那自然是将人杀了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