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晨和陆缱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裴远晨迅速将那染了墨的杯子往后一收,又拉开一旁的柜子手脚麻利的取了两只茶杯出来续上茶这才开门神色自若的将裴远曦放了进来道:“哥”
裴远曦点头,挥手让人催动马车这才望向坐在一旁的陆缱笑道:“正好希文也在,我便一同找了你们,如此,也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景云君,您不会也是来找我要钱的吧?”陆缱摆了摆手道:“大君刚可黑了我一大笔银子,先说好,我这边也不富裕,今年虽税收增了三成,可各地还有一堆基础工程要改进,您要是要,还得和大君互相匀一匀。”
“希文啊,”裴远曦笑着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远晨给你的预算我自然也有参与,他与我如何能要两遍?不过希文你今日当真不同,就是我刚才也险些没认出来你,如此看来,远晨的眼光当真不错。”
“景云君,都是自家人,您可别给我来什么糖衣炮弹”陆缱笑道:“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你们那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我怎么可能给你们拖后腿?”
趁着陆缱低头的当,裴家兄弟飞速对了个眼神,裴远曦看着自家弟弟极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顺嘴转了话题道:“说起正事,倒还是当真有一件,西南的云将军递了述职的折子过来,你可要帮忙看一下?”
说罢,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本折子递给陆缱
陆缱展开折子看,见上所述皆是些胜负几何,粮草军士如何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内容,唯有那一手清俊飘逸的毛笔字让陆缱忍不住湿了眼眶。
“陆缱”裴远晨见她如此,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人揽入怀中轻轻在她肩头拍了两下。
“没事”陆缱摇了摇头,又抬头望向裴远曦道:“景云君,多谢。”
裴远曦自然知道陆缱指的是什么,取了毛笔蘸好墨递给她笑道:“西南地区虽形势复杂了一些,却幸得诸君浴血奋战,智谋迭出倒也保得平安,陆君,你刚回来,不如此次回信就由我口述,你来写如何?”
“好”陆缱接过笔,轻轻对裴远曦道了声谢谢,提笔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裴远晨看了看,也拿起笔在一旁道:
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裴远曦笑了笑,将折子接过来封入信封又道:“希文,姬玉与风楼主的婚事,可安排好了?”
一提起这事,陆缱心中涌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点点头道:“前些日子找人合了八字,八月初三正是吉时,阿然的意思是在清风楼办,不过这阿然的娘家也只剩下我勉强算一个了,终归还是单薄了些。”
“不急”裴远曦笑道:“也许有惊喜呢?”
陆缱看向裴远晨,又看了看裴远曦,见两人皆是沉默是金,也不问了,点了点头问:“你们是不是请了什么人?”
裴远晨摇头淡淡纠正道:“不是我们,是姬玉”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平静,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十五风清然出嫁的日子,令陆缱没想到的是,姬玉竟然将一位老者请了过来。
因着怕引起麻烦,陆缱与裴远晨在两人拜天地时便悄悄闪进了人群深处,见风清然似乎激动的要落下泪来,陆缱颇为不解问:“远晨,那是谁?”
“我也不是很清楚”裴远晨摇了摇头道:“兄长说,是她一手将风楼主带到人间的。”
陆缱忽然想起风清然曾提起自己的母亲当年生自己时难产,幸得一路过的神医相救才保得母女平安的往事微微叹了口气,擦了擦眼泪道:“真好。”
“陆缱”见她状态不佳,裴远晨轻轻握住陆缱的手道:“别怕,有我在”
“没事”陆缱摇摇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父母了,偶尔矫情下罢了。”
“没有”裴远晨双手扶在她肩头拉过她认真道:
“陆缱,你说过的,如今我也送还给你。你与我既然是夫妻,理应相互扶持,你有什么情绪大可以在我面前展现,有什么困难也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我一起面对,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在,不要为了怕别人担心将自己压抑的死死的,试着去依赖我一点,好不好?”
“我”
其实一直以来,陆缱也知道自己和裴远晨的相处模式有问题。
两人都经历过了生死轮回,又都是机敏远视之人,说是各自蒙着几千层面皮都不为过。命运使他们相知相遇,相爱相守,却无法教会他们如何面对来时的风雨,也不知该如何展现出原本的自己,他们都习惯将一切深埋心底,又与对方保持着不能宣之于口的默契,暗中摸索着对方,试探着对方,也纵容着对方,虚握着对方。
“我……”陆缱低下头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以后我……尽力。”
裴远晨忽然笑了,那笑似是夜色中深不见底的幽潭忽照进了一缕细微的月光,又好似寂静的湖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莫名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气。
之后,他竟当真如那未谙世事的少年一般牵了心上人的手一字一句认认真真道:
“你不要担心,我知道很难,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找到南浔应有的样子。在我心里,你是名动天下的陆缱,也是那个该众星捧月长大的南浔,我会陪着你找回那个有些幼稚,有些任性,甚至有些喧闹的南浔,就像你陪着我一样,无论好坏,你我一同面对那些过去现在未来,至死不变。”
陆缱知道,这大概是裴远晨能说出来最直白的情话了,嗯了一声刚要轻轻踮起脚尖,裴远晨却也在同时低下了头,两人双唇相碰一触即分,竟双双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几步。
“我的错”两人同时发声,又双双开口道:“不,是我的错。”
“那个……”两人互相看着也不说话,终还是陆缱先败下阵来指了指门口煞有其事道:“那,那个,我刚想起来,我一会儿得去学宫巡视,就不回政事阁了。”
“好”裴远晨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去军营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陆缱嗯了一声,扇子一打,一派公子之风的走了出去,当然,如果忽略她那同手同脚的姿势的话,一切便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