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风乍起,吹乱一池春水。
陆缱静静望着在水中游曳的花瓣,轻轻叹了口气。
一件披风从背后轻轻覆了上来,似乎怕是惊扰了眼前人,那双手的主人只是拽着边缘理了理披风便缓缓退开了。
“先生,夜里凉。”陆缱听见裴远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孩子……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陆缱笑道:“睡不着?”
裴远晨立在陆缱身边答非所问道:“先生也没休息。”
嘿,这孩子。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并肩立了半天,像是一种天然的默契般谁也没先开口,谁也没离开。
“远晨”许久,陆缱低低的叹了一声道:“你应该已经猜出来,王上他……凶多吉少了吧?”
裴远晨低低的嗯了一声。
看来情绪是真的不好,陆缱心道。
陆缱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裴远晨。
无论怎样,毕竟是亲生父亲,说裴远晨一点都不难过,陆缱觉得还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位父亲的心,当真是够狠罢了。
“远晨,你若是想哭,就哭吧”良久,陆缱叹了口气,伸手揽过自家孩子的肩头拍一拍道:“没事,想哭便哭,先生在呢。”
“先生,我没事,别怕”裴远晨轻轻摇了摇头问:“我见先生刚才神情落寞……先生,是想家了吗?”
“太远了,没什么可想的”陆缱轻声道
来异世二十多年,陆缱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自己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又想想这一世的父母早殁,兄长失踪多年杳无音信,摇摇头笑道:“何况,我早没有家了。”
裴远晨一顿。
“先生”裴远晨轻声唤了一句。
“没事,我都习惯了”陆缱笑道:“一个人也挺好的,时间久了。我也不太需要了。”
“不会的”裴远晨摇头认真道:“有我在,大楚便是先生的家。”
陆缱轻声笑了。
“先生,信我”裴远晨急道
“好好好”许是被裴远晨的认真劲逗笑了,陆缱摸了摸裴远晨的头轻声哄孩子道:“先生信你,先生等远晨给先生一个家。”
见陆缱明显不信,裴远晨轻轻叹了口气道:“先生,你对轮回之说怎么看?”
陆缱一愣。
怎么好端端的这孩子提起这个?
是他仙侠小说看多了还是我说梦话暴露了?
陆缱想起之前自己在街上偶遇一算命先生问自己究竟是潜龙在渊的潜,还是缱绻旖旎的缱惊出一身冷汗。
当初为了行走江湖方便,陆缱选择女扮男装不说,怕有意外还把自己的缱故意写改成了潜。
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陆缱笑道。
这些年裴远晨各个门类的书也看了不少,什么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名士陆缱更是没少给这些孩子请,就是陆缱自己有事没有也会去蹭个课。
反正都是花一份钱,白听先秦诸子讲课又不用写作业,还不用考试,不去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陆·精打细算勤俭持家·缱如是说。
“前些日子弟子得了一本《拾遗记》,中间记载了不少有趣的事,所以弟子便想问问先生的意见。”裴远晨解释道。
“无稽之谈罢了”陆缱摇摇头道。
裴远晨垂眸不语。
可不能让这孩子再看这种书了陆缱想起裴远晨从小到大那思维缜密劲,只觉得这孩子要是再看下去迟早能挖出来她的真实身份。
不行,得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远晨”陆缱眼珠一转给自家孩子洗脑道:“事件很多事情本就玄而又玄,并不是能说明白的,有时事事都弄得清清楚楚不见得比过得糊涂些幸福,我们抓大放小便是。”
裴远晨垂眸,默默把自己缩进阴影中低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问了。”
诶,这孩子不是一向不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吗?怎么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怎么了远晨?”陆缱问。
“没什么”裴远晨摇摇头。
就在陆缱还想说什么的当,怀恩拿着一封信走进来道:“陆君,刚才有位自称是九隆山弟子的公子交给我一封信,说是要交给南浔。可老奴实在不知这南浔是何人,陆君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好,我知道了”陆缱接过信封笑道:“帮我回复那位公子,南浔很高兴九隆山能够重建,待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先生就是南浔。”裴远晨低声道。
“嘘”陆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朝裴远晨眨眨眼笑道:“那是我少不更事时闯荡江湖用的假名字,别告诉别人。”
“为何?”裴远晨不解。
“因为,黑历史太多。”陆缱眨眼笑了,神神秘秘道:“可千万不要让阿然知道我还有个小号,要不她会笑死。远晨,这就算你与先生的小秘密,咱们谁也不告诉好不好?”
裴远晨愣愣的点了点头,脸红了。
这孩子脸红什么?
见裴远晨没有说的打算,陆缱也懒得理他,注意力很快被信封吸引了。
那是一只特质的信封,表面上和普通的牛皮信封似乎并无差别,然而只有一个正确的开口无论是密码接错或强行破袋都会引起自燃。
这是九隆山的特殊信封,只对被九隆山选中的人开放,且每人一辈子只能用三次,收到这种信封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名望的象征。
据陆缱所知,这几十年来九隆山选中的人不超过二十人。
“先生”裴远晨低头拽了拽陆缱的衣角问:“没有人知道吗?”
“什么?”陆缱不解。
“南浔”裴远晨低声道。
“哦,这个啊”陆缱专心致志的拆信封顺口道:“没有。”
陆缱听见裴远晨笑了一声。
“怎么了?”陆缱停下手里的工作问。
“没事,”裴远晨摇头道。
陆缱继续低头忙乎。
“先生,”裴远晨低声道,
“怎么了?”陆缱问。
“真的没有人知道吗?”
“真的没有。”陆缱无奈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远晨没事”裴远晨一拱手和陆缱见了一礼道:“夜色已深,先生早些休息吧,远晨告退。”
说罢人飞一般的跑了。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陆缱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