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臣醒着”陆缱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眼裴远晨乌云压顶的脸色道。
“醒着?我看未必。”
这几个字似是裴远晨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裴远晨一想起陆缱那醉后的情形与对此事无所谓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上加了力道险些直接把陆缱拖到自己面前,一字一顿道:“我看先生的酒还是没醒,要不怎么老说胡话呢?”
得,合着我答错了。
眼见着裴远晨逐渐失控,保命起见陆缱忙改了口道:“啊哈哈,大君说的对,臣,臣醉着,还没醒呢。”
“醉着?”裴远晨死死盯着陆缱,见她皱眉又微微松了半分力道,扬了扬嘴角道:“孤怎么不知道,先生想醉就可以醉的这么快?”
“那大君看臣是醉着还是醒着?”连着回答错两回,陆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忙虚心求教道。
不知怎么的,陆缱觉得裴远晨似乎更生气了。
唉,醉也不行,醒也不行,我这先生当的真心难。
陆缱在心里默默心疼自己一秒钟,估计了下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到阿城了,忙果断一跪与裴远晨商议道:
“大君息怒,臣知那日犯了重罪,可会盟在即实不能失了国体。大君生气,回去罚臣便是,要杀要打臣绝无二话。”
“跪什么?谁让你称臣了?起来”还没等陆缱双膝落地,裴远晨松了手一把把陆缱从地上拉起来按在自己旁边坐下道:
“先生当真厉害,认了半天错就总结出来一个让我打你杀你?陆缱,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心?”
微凉的触感自手腕传来,陆缱愣了一瞬。
“好好反省自己究竟错哪了!看孤做什么?”裴远晨没抬头,左手抬着陆缱的手腕,右手持了块干净的纱布沾了些消肿止痛的药粉轻轻敷在青紫的痕迹上冷声道:“除了我,你还与谁一起喝醉过?”
“只有何兄”陆缱老老实实坦白道:“当年在九隆山,我喝醉后毁了何兄一屋子的字画,后来何兄便送了我千杯不醉,我便再也没喝醉过。”
“此话当真?”裴远晨手未停,语气却平静了几分。
陆缱点了点头。
“陆缱”裴远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叹了口气,面色虽冷,语气却恢复了正常道:“此事就此为止,你日后不许喝酒了。”
还没等陆缱说话,裴远晨又掏出一瓶千杯不醉摆在她眼前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为难你。喝可以,必须先吃药再去,若再有下次,数罪并罚。”
得,这就翻篇了,陆缱松了口气暗道一声好险,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就差赌咒发誓了。
唉,喝酒不易,且醉且坑人啊!
大难不死的陆令尹如是道。
裴远晨看了陆缱一眼,又仔仔细细将她的手腕包扎好,低头坐一边看书去了。
这一路上甭管陆缱怎么逗,都愣没和她说一个字。
唉,想起裴远晨车一停抛下一句不要用右手就二话不说直接跳下车把自己凉一边的行为陆缱无奈的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没事找事的典范摇了摇头与章台柳道:“既然大君他们有事要忙,我骑马去周边巡视一圈吧。”
“好”章台柳牵了马过来笑眯眯道:“先生可有想去的地方?”
“台柳”见章台柳大有要放下一切事陪自己闲逛的意思,陆缱接过缰绳道:“你且去忙吧,我想自己走一走。”
见章台柳似乎有些犹豫,陆缱轻轻笑了笑,拍了拍章台柳的肩膀道:“此处有大军驻守,不会有危险的,你先生好歹也是六艺俱全的君子,没有那么脆弱,放心吧。”
说罢,也不顾章台柳的阻拦一打马鞭扬长而去。
唉,最近真是太乱了,我得好好理一理。
陆缱叹了口气道。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至半空中,阳光透过松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几只小松鼠竟不畏严寒在树上蹦来蹦去。
陆缱放开了手中的缰绳在林中慢慢走着,看上去倒是颇有些信马由缰的闲适之意,正在这时,一只飞羽迎面而来,陆缱反手自箭囊中抽了一只箭出来,拉弓搭箭,只听碰的一声,两只飞羽在空中直直相撞擦出火花,继而又双双落在地上,隐在草丛中不见了。
“相撞后我的箭还往前进了三寸,陆兄,多年不见,你的骑射退步了啊!”
一个欢快肆意的声音自林中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着胡服的青年持着弓歪坐在马背上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见是陆缱兴高采烈的挥了挥手又想到什么般极其敷衍的做了个拱手礼道:
“早就听说楚国的陆令尹年少有为,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我还道楚国居然出了这样的人物,没想到真的是你啊陆兄!”
“齐昭?”乍一见昔年旧友陆缱也是兴奋异常,又猛然想起这是会盟地点,担心好友万一不小心冲撞了谁忙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自然是随着齐国的队伍来的”齐昭笑的一派开朗:“我嫌他们太慢,自己一个人先跑了,足足落了他们十几公里呢!”
“你怎么会在齐国的队伍里?”陆缱奇道。
“我啊”一听这话,齐昭下意识的握紧了马鞭做好准备开溜道:“陆兄我和你说实话你别打我哈。”
好奇心作祟,陆缱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个,我其实不叫齐昭,也不是什么流浪江湖的说书先生,”齐昭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我是齐国的公子昭,就是十四五岁离家出走的那个。”
“我当年急匆匆走了也不是因为什么去采风,我父王知道了我的下落,派人来楚国找我了。”齐昭继续老实交代到。
一听这话,陆缱骤然想起当年三人说起此事时齐昭对这位公子敢于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勇敢追求江湖肆意的赞美之词,突然很想给这货一马鞭。
这哥们当时临走前怎么说的来着?自己要追求偶像的步伐肆意江湖,潇洒人生是吧?
“我说你怎么对那公子昭推崇备至呢!合着是你自己啊?”陆缱笑骂道:“公子昭啊公子昭,你能再要脸一点吗?”
“反正这也没别人,你还是叫我齐昭吧,”见陆缱没有打自己的意思,齐昭果断顺杆爬骑着马往陆缱身旁凑道:“叫公子昭实在太见外了,我不喜欢。陆兄,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我还好”陆缱下意识用袖口把手腕上的青痕遮了遮,又催着骏马把之前不小心挣断的白纱往后踢了踢,侧头神色如常笑道:“年纪轻轻,手握大权,又得王上信任,这世上怕是没人比我的日子过的更好了。”
“你手怎么了?”齐昭眼尖的发现陆缱隐在广袖下的手腕上似乎有一道青紫色痕迹,大呼小叫道:“陆兄,你是不是来的路上被猿猴挠了?手腕怎么紫了?”
猿猴……不知怎么的,陆缱望着脑中飘过裴远晨的脸,突然很想给这货一马鞭,真心实意的。
“你从哪得出来的结论?”陆缱用大拇指磋磨着手里的马鞭问。
“你的手腕啊!那么大一道紫痕不是人就是猴啊!”齐昭一脸无辜的抬手指了指陆缱的右手道:“你是令尹,肯定没人敢对你动手,那铁定是猴了啊。”
嘿,分析的还挺有理有据的?
“哦,我知道了”齐昭拍了拍陆缱的肩膀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觉得你那一箭力道不足呢,原来是被大猴子牵了手,陆兄可真厉害,和猴关系都能那么好!”
你才和猴子关系好呢!
正在陆缱打算开口和这货理论理论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陆缱转头一看,两匹骏马迎面而来,马上坐着两位神采奕奕的青年,左边那位气派非常,俊秀的眉宇间透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右面的年龄稍长,腰悬酒壶,背上背着一把百二十斤大刀,端是一派侠士之风。
正是裴远晨与云朗。
得,猴来了。
陆缱在心中叹了口气,想着齐昭还在这忙拱手与两人见了一礼,又指了指齐昭道:“大君,云将军。这位是齐国公子昭,刚才臣在林中恰巧遇到。”
裴远晨嗯了一声没多说话,几人相继见了礼便往回返。
“陆兄啊”齐昭见裴远晨似乎有些面色不善,故意落后两步与陆缱并行指了指前方压低声音耳语道:“你家楚王今年有二十没?怎么整个人冷冰冰的,一点没有少年人的活气?”
那是因为你陆兄我来之前把猴气的耍熊脾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那种!
陆缱在心中吐槽一句,嘴上却一心一意维护自家孩子道:“大君年少继位,心智本就会成熟一些,何况今日是齐楚两国会盟,为表重视,言谈举止自然要稳重大方,看着便会稍微冷一点。”
“停停停,你少忽悠我!”一听这外交辞令,齐昭忿忿不平道:“什么稳重不稳重的,我看他就是冰块脸,瞅谁都像别人抢了他女人似的,陆兄你平时和他说话冷不冷啊?是不是特憋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先生”
陆缱还未说话,只听裴远晨道:“前方便是齐国的部队了,孤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先让云将军送昭公子回去,您随孤去换身衣服如何?”
那谦和的语气,如果忽略掉内容的话倒是还挺像那么回事。
说是征求意见,你给我选项了吗?陆缱腹诽裴远晨一句,行动上却不可能真不给裴远晨面子,抛下疑惑于裴远晨换衣服该陆缱什么事的齐昭点头答应了。
裴远晨看了陆缱一眼,略带矜持的一点头,回头吩咐云朗好好照顾公子昭一勒马停住了。
唉,这黑化版的怎么这么难斗啊?
陆缱心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