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祁。”饶是萧若寒也觉得萧祁此番话有些过,他年岁最长,此时先一步平心静气下来,率先向其余几人道,“诸位,此时内讧并非益事,方才是我激动了,向各位赔个不是。”
花池连忙摆手,“小世子言重了,原是清逸小孩子心气多嘴了几句,哪里干两位殿下的事。”
萧若寒浅笑,“既是正式试炼,你我同等身份,不必如此称呼。”
见双方焰火俱熄,谢子舒默默收回已拿出袖口的安定香,他还想着要不要使用些特殊手段把这几个人迷晕呢。
“苏炳,你还气着呢?”沈知秋见苏炳耳朵上的一抹红迟迟未褪,语气带有些调笑意味。
她哪知道,这抹红可不单是被气出来的。
“少管我。”苏炳龇牙咧嘴又抬手以作唬态,模样嚣张,极其欠打。
“………”
忍住,要忍住啊!
苏炳和萧祁之间,定是有着什么不好的过往吧。
还记得他们初次在殷都客栈碰头,二人的随从显然都认出了对方,可两位主子却心照不宣地装作不认识,让人意想不到他们原来竟相识了十多年!
哎…
哎?
说到底,这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根本没必要瞎操心啊。
花清逸抬起的眸子一直没有垂下,他依旧被花池挡在身后,一动不动。
“清逸,殿下刚刚说的话,你别在意。”花池与萧若寒三言两语地寒暄完,深知对方也是护短的主,转头就为表弟方才的出言不逊捏了把汗,他将手放在花清逸肩上,“只须记得,下次莫要冲撞殿下了。”
“嗯。”花清逸的脸被发丝阴影盖住,他乖巧点头。
树林的深处,一抹浅红引起了沈知秋的注意。
“那是什么?”沈知秋走上前去,身旁的苏炳下意识跟在她身后。
“看上去是在为我们指明方向。”陆丰易眼眸一亮,也率先凑了过去,“我同我哥在外执行任务时常看到这样的标符。”
只见这浅色的图案颜色越来越深,尤其两头尖尖,分叉成了两个鲜明的路口。
“好神奇啊。”花清逸也从表哥身后走出,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两个方向,若是清逸没有记错,应当都是通往雍城的吧。”
雍城?!
在场众人纷纷面色一变。
“怎么,雍城这个地方有问题吗?”沈知秋有点茫然。
“雍城是有名的富甲之城,此城人均家产颇丰,少说也有千两。”萧若寒缓缓解释道。
“沈公子怕是在府中待得时日太久,居然连雍城也没听过。”谢子舒看了半天戏,这时终于忍不住吐槽一句。沈知秋瞪他一眼,发现这厮居然一点儿也没拿她的眼神施威当回事,还大摇大摆地凑在萧若寒身边说个不停,后者神情古怪,不时瞅沈知秋两眼。
沈知秋叹服,小世子殿下脾气真好,居然能容得下如此话密嘴杂之人。此处特指谢子舒。
雍城,听名字就知道,雍容华贵,只是这座城中的人个个都家世不斐,这可能吗?
“一座除了银子什么都没有的小城罢了,至于吗?”很明显,苏炳身上的火还没撒完,遇人怼人,遇城怼城。
“看样子,主办方希望我们两路并行。”萧祁的目光停留在标识分叉的两头,“这是有意为之。”
萧祁话音刚落,陆丰易和花池极有默契地站在一起,一个对苏炳避之不及,一个生怕触了萧祁的逆鳞。而谢子舒反应更是迅疾,干脆就粘在萧若寒身边不动弹,认准了这个安全感强悍的大靠山。
“清逸!”花池有心一路充当表弟的靠山,见花清逸顽固地停在对面,不由使劲冲他眨眼,“赶紧过来!”
花清逸嘴巴一撅,身子冲后一靠,“我不!我要跟苏炳哥哥在一起!”
闻言,花池的神情有些微妙,花清逸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和苏家公子混熟的?
“花将军放心,小公子身边有皇长孙殿下和苏公子,自是不用愁。”强者自强,萧若寒倒是用不着替萧祁操心,可饶是他温言好一阵相劝,花池面上尴尬的愁容都毫无消减。
眼看花池、谢子舒、陆丰易、萧若寒四人组队成功,那么剩下的人,也就是萧祁、苏炳、花清逸和她,便自动成组了。
萧若寒安慰起花池将军一套一套的,好几次甩出萧祁和苏炳这两尊大佛以作保证,对沈知秋是绝口不提,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沈知秋想自己的脸色应当好不到哪儿去,苏炳对抄着胳膊跟尊雕像似的立在她身后,花清逸则以一种相当不雅的姿势攀住了苏炳的肩。
“别扒拉我,手拿开!”苏炳很快意识到其余几人朝自己投来的奇异眼神,心中一阵严寒。
约是见识过苏炳发作的样子,花清逸倒很老实,只是稍显委屈地将爪子从苏炳身上放下,“呜,苏炳哥哥好凶...”
“喂!”
沈知秋身子一个激灵,她哪晓得花清逸放过了苏炳却又瞄准了自己,整个人朝她扑过去,胳膊紧箍在她细瘦的腰间。
“还是知秋哥哥好,身子软软的不说,还这么有韧性!”
沈知秋呆滞了,萧祁疑惑了,苏炳的手骨“咔咔”作响了。
趁着沈知秋石化的当口,花清逸操着那只咸猪手恬不知耻地摸了好几把,才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苏炳拽走了,还附赠一个大板栗。
看到此番景象,在场好几个人黑了脸,尤其是“大哥组”。谢子舒的眼神一言难尽,陆丰易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花池估摸着觉得丢人,直接眼不见为净作扭头捂脸状。
“花将军,你这表弟....该不会是断袖吧?”陆丰易生怕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居然还颇为胆大地附在花池耳边问了一句。
“你胡说什么!”
“行了,赶紧出发吧。”只有萧若寒还算镇定,他瞅着面前这堆聒噪的人,一脸无奈。
雍城,我们来了!—————这里是分割线拉———————
沈知秋这边的途中,可谓是风波不断。
萧祁在还未成为皇长孙之前曾多次暗访民间,几人之中,要属他最熟知前往雍城的大概方位。
所以由他领路,理所当然。
可某人却不这么想。
“容我多说一句,苏炳,我很确定,我没有走错。”
皇长孙殿下的容忍力令人叹服,这一路上他往东,苏炳就偏往西闯,花清逸不干正事,也跟着苏炳胡搅蛮缠,三人拌嘴的时间就占了大半程。沈知秋几乎一路上都在安全距离内旁观,偶尔被殃及就闷头当哑巴,她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去。
“啧,您可是大名鼎鼎的皇长孙殿下,自然不会错,谁敢忤逆您啊。”苏炳很不爽萧祁始终走在最前面,眼见面前只剩下一条道,他步子加快,甚至装作不经意地朝萧祁猛撞上去。
萧祁偏过身子躲过,眉头跳了几回,却也忍住了没吭声。
要不怎么说皇长孙殿下的容忍力令人叹服呢!
沈知秋虽不想站队,此时也有些看不过眼,刚想转移一下火线,就悲惨地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被花清逸缚住,自己完全是在跟着他的节奏走啊!
花清逸仿佛浑然不知,还好意思扬脸冲她灿烂的笑,看着这张脸沈知秋也着实下不了手,只能任由着这家伙将她往前带。
“等等,前面就是城口了。”萧祁见三人一副横冲直撞的样子,自己率先停下脚步。
“那又怎样?堂堂皇长孙殿下,难道在这小小雍城,还有忌惮的东西?”苏炳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与萧祁不对付的时机,接话接的比谁都快。
“不论如何,这里绝不是可以大摇大摆随意进来的地方。”
萧祁看也不看他,“苏少爷深居宅门,又哪里知晓其中的利害。”
“你!”苏炳吃了硬接话的亏,脑子里疯狂搜刮着攻击的词汇。
“按照殿下的意思,我们可是要乔装打扮一番?好叫人识不出身份?”沈知秋反应迅速,眼看天色将黑,她可不想跟这闹心的三人在城门口歇满一夜。
自己先前身着这身衣服在那树林子里翻来滚去不说,还因着苏炳不断找茬没少磕磕碰碰,早就破脏得不像话。要不是还有张像样的脸撑着,怕是会被雍城中的人认作是讨饭的。
“乔装打扮?!”苏炳果然开腔怼她,“沈知秋,你是不是魔怔住了?又没做亏心事,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苏炳哥哥,清逸觉得,这次还是知秋哥哥和殿下说得对呢。”花清逸撅着嘴跑到苏炳身边,撒娇一般摇晃他的袖子,几缕烟尘撒散得到处都是。
“…你先离我远点。”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四个身形修长,面目俊秀的青年出现在雍城内,他们虽然外形出众,可衣饰朴素,连头发也没有规整束好,与他们那白净端正的脸完全不匹配。
“非要穿成这样才能进城吗?”苏炳拨了拨披散着的乌发,眉目中皆是掩饰不住的自得。
沈知秋紧皱着眉,她随时担忧自己的身份暴露,可方才与城门外眼看着面善的大婶换取衣物时,那大婶看着她的眼神就是不对味,直教她心慌。
“现时天还亮堂着,怎么街道上人这么少?”花清逸瞪大眼睛缓缓环顾了一番。
雍城的街道倒是与殷都的街道风格相差不大,宽阔的道路一尘不染,商贩摆的小摊从街头排到了街尾,繁华的景象仿佛从日头升起直至落下都生生不息。
只是,这个时候,街上的人实在不应这么少才是。
“果然是个怪地方。”萧祁说着走近一个摊贩,面色忽然一变。
“这位公子,您可要买点什么?”那名商贩年纪轻轻,但已显一身富态,最奇怪的是,这人瘦的出奇,颧骨高高凸起,不免有几分骇人。
营养不良?萧祁眉头一皱,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整座雍城,就连小小商贩都家产万贯,这就说明………
这里的银子,并不值钱!
难怪这里的人披金戴银却瘦得出奇,所谓穷得只剩下银子,也正是这个道理吧。
沈知秋沉思着,这雍城,还真是玄乎。
不知圣上引他们来此地,是有何用意?
“知秋哥哥,你身上可有银子?”
花清逸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银子?”沈知秋在身上摸了一阵子,“貌似没有,你要银子做什么?”
“清逸饿了,想买那个饼吃。”花清逸葡萄般的眼珠子望了过去,他拽住沈知秋的袖子摇晃着,故技重施。
“………”沈知秋忽然有点明白苏炳的心情了。
“把这个拿去吧。”一边的萧祁从身上摘下一块色泽纯粹的玉佩,递给了花清逸。
“哎,殿下,用玉佩能买到吃的吗?”花清逸又莫名地撅起了嘴。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萧祁面色淡然的应到。一块极佳的玉佩去换一块饼,他的脸上却没显现出任何不悦。
苏炳冷哼了一声,看着花清逸朝摊贩走了过去。
“老板,你这个饼怎么卖?”
“一两银子。”那摊贩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态度倨傲。
“一两?”远处几人的脸色皆是一变,一块饼而已!
“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那摊贩不耐烦地抬起头,只见他面孔虽是依旧清瘦,但比起刚刚那些瘦骨嶙峋之辈,已是好上太多。
“这玉佩给你,换一块饼。”萧祁面色沉静地将花清逸的手向摊贩伸去。
那眼睛无神的摊贩一见这玉佩,顿时惊得眼睛一亮,迅速将玉佩拿了过去,细细端详一番。
“怎么样,这玉佩可是真的?”看着他的样子,萧祁不动声色地扬起唇角。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这个雍城,人人都是富翁,所谓银子,已然是真正意义上的…
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