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中,一顶油纸伞,一身儒雅长衫,一名头顶玉冠的男子走在雨中,身形修长,俊逸儒雅,一手轻提着衣摆,石青色的鞋面被雨水微微浸湿。
雨中赏景的程欣妍眯起了眼睛,论外表吴璔却是不错。
“怎么坐在廊下?”吴璔走近了轻声问。
程欣妍眯着眼睛笑,说:“屋里怪闷的,出来透透气。”
见到二老爷进来,院子里的丫鬟们四散开来,翠萍转身进屋去看熏笼上的被褥,青萍进屋准备茶水,慕风抱着熏过香的衣服进了内室,惜花站在门房的廊下,低着头躲在廊柱后头。
程欣妍扫了一圈园子里的情形,侧脸看吴璔蹲在风炉旁,风炉上放着一个铜托盘,上面正烤着一把瓜子,他轻轻用铲子拨弄几下,瓜子噼里啪啦的响着。
“南方潮湿,夫人怕是不习惯吧!”吴璔把瓜子拨弄成一堆,又抓了一把放在托盘上烤。
程欣妍道:“老爷似是忘了,我幼年在江州生活。”
“夫人回京时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吧!”吴璔拨弄着瓜子,看见小丫鬟抬来椅子,青萍把茶碗放在茶几上。
喝了一口青萍刚换上的茶水,程欣妍示意吴璔尝尝,“用桂圆干煮的水,放了一点茶叶,味道还不错。”
吴璔抿了一口,道:“一股子红糖味儿。”
程欣妍挑眉,“老爷还喝过红糖水?”
吴璔道:“小时候常吃红糖酥酪。”
红糖酥酪渚儿也爱吃,可见品位随了他爹。程欣妍铲起瓜子放在茶几上,随口问了一句:“老爷怎么有空了?今儿没去学馆?”
“哦!”吴璔似是想起了来意,说道:“华彦先生来信了,今儿一早接到二姑母送来的信件,说是身子大好了,准备回明州一趟。”
“二姑母?姑太太要来?”程欣妍像炸毛的猫一样叫起来。
没办法,上一世姑太太给程欣妍留的印象太深了。在辽东生活了几十年的姑太太,说话像说书一样好笑,脾气像她说话一样让人无从招架。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姑太太认人不是靠认脸,在内宅中也能迷路的记忆里,太折腾人了。
“是,前路打点的已经到了,想来姑母也快到明州了,大哥安排人去官道上迎姑母,遇上就会给府里送信。”吴璔平静道。
程欣妍埋怨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人告诉我?姑太太来了几个人,住哪里?院子也没安排,雨季没过,潮湿的屋子没熏,被褥不能用,箱笼没打开散味儿......”
说着便站起身来,招呼青萍带人去查看院子,让翠萍快去收拾东侧院出来。
吴璔抱歉道:“接到华彦先生的信儿,反倒把姑母的事情忘记了,是我的不对。”
“哦,华彦先生有事?”收拾屋子的事情自有下人去做,程欣妍安排下去,便是等着王贵家的回来,取库房册子挑几样古董摆件装饰房间。
吴璔抬头看着细雨,慢吞吞的说:“先生觉得现用的启蒙书册太少,而且,启蒙和幼学要分开,给我送来教案的大纲,邀请我一起编纂教材。”
“哦,老爷有的忙了。”程欣妍不在意道。
吴璔叹气不语,心中对编纂教材很是忐忑,他有这个能力吗?“又说了入学孩子的乱象,先生觉得需要改进。京城学馆入学条件写明了,幼学三岁到六岁,送进学馆中竟有一岁七个月的婴孩,还说虚岁已满三岁了。”
程欣妍噗嗤笑了出来,想想觉得华彦先生一定很恼火,一群奶娃娃,说不定还带着乳母,进入幼学纯粹胡闹啊!
吴璔摇摇头,进屋找出水壶,拿了一把桂圆干放进水壶中,拎出来放在风炉上烧水,捏起瓜子无聊的磕了起来。
“还好明州这边没有幼学。”程欣妍有感而发,道:“华彦先生的幼学是不是整日帮人带孩子?哈哈......其实,孩子好的时候,怎么都爱不够,闹腾起来能气死人啊!”
吴璔笑着挑眉:“所以你让源儿每日去夏都尉府玩耍?”
“哎呦!”程欣妍扶额道:“老爷不知道,满院子的花儿,你闺女祸害了个遍,鱼池子里的锦鲤被她撑死了好几拨了,园子的管事看见源儿进园子就小腿肚打颤。”
“还有渚儿,他一个闹腾还不算,还要带着濂儿。开始两人踢球,那球是皮子缝制,还好破坏力不大,后来嫌弃皮球坏的快,换踢空心木球了,哎呦!”
程欣妍捂着头哀嚎,“花瓶,花盆,木球不知撞坏了多少东西,到现在两人屋里都不该给他们放好东西。”
吴璔抿嘴笑了,媳妇这样真是可爱。抬手给她倒了一碗桂圆水,道:“夫人辛苦了,如今渚儿,濂儿已经入学,慢慢的就懂事了。”
“但愿如此吧!”程欣妍捧着桂圆水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点头道:“味道不错,没想到老爷还有这手艺呢!”
温馨恬淡的时光中,距离感逐渐消失,尘封多年的心被暖暖的化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看到温和儒雅的男人正小心的靠近。
两人闲聊着,一起用了午膳,听着窗外的雨声,两人相拥着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程欣妍看着局促的吴璔,轻笑出声。
从京城扶灵回乡时,吴家兄弟就打发了院子里的妾室和通房,程欣妍不愿为难她们,恢复了她们的良籍,发了每人二百两银子的身家,准许她们带走自己的东西。
都是没有子嗣的女子,主家服丧她们要守多年的空房,等到年华老去,院子里自有新鲜的女孩进来。与其苦熬着不如带着银子和私房离开,趁着年轻还能寻个如意郎君嫁了。
到了明州祖宅,程欣妍便带着女儿一起睡,吴璔主动带着儿子住在了外院,两人已经一年多没亲近过了。今日相拥而眠,不曾做出逾矩之事,却让吴璔很是难为情。
“快起来吧!”程欣妍拍了拍害羞的男人,好笑道:“休息一刻罢了,老爷越发迂腐了呢!”
吴璔耳根子都红了,穿上衣服落荒而逃。
王贵家的进来,瞧见主子脸上明媚的笑,瞬间觉得天空好笑放晴了一般,让人有种沐浴在暖阳中的舒适。
“东侧院已经清扫出来,点了炭盆熏笼,被褥也拿出来了,先散散霉味儿,也不知姑太太喜欢什么味道的熏香,奴婢做主用了金桂香,熏被褥。”
程欣妍接过册子,皱眉看着上面的东西,祖宅里放的好东西不多,姑太太却是不能怠慢的贵客。
“主子,奴婢打听了,姑太太了着儿媳妇和侄女来,听说姑太太的侄女今年十八了,说是守孝误了青春,后有......”
程欣妍猛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全金玲上一世嫁给了华彦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