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账房来求的不是大事,程欣妍明白老爷的打算,见了人卖个好的事儿。老账房的幼子考中了秀才,入府学读书需要县里推荐,这事儿不用吴璔出面,由两名主薄联名举荐就成。
大不了让县尉写个条子,吴璔要搭人情进去,程欣妍有些不舒服。“老先生知道,外头的事儿,我一个内宅女子从不过问,既然托到我面前,少不得要帮老先生问一句,若是不成,还请老先生莫要怪罪。”
老账房起身致谢,“能得夫人一句话,老朽感激不尽。”
老账房带来的礼物,程欣妍只留了酱菜,剩下的全让慕风退了回去。
县衙里,吴璔围着老槐树转圈,口中不知默念着什么。冯县尉从值房出来,正看见这样一幕。
“贵子?”冯县尉喊了一声。
王贵悄悄走到冯县尉身旁,就听冯县尉说:“吴大人这是怎么了?都说老槐树能成精,莫不是大人在请精怪出山?”
啥?王贵本要说的话卡住了,县尉脑子里想的啥?什么精怪?“不是,冯大人说啥?”
冯县尉呵呵一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哈!吴大人这是怎么了?”
王贵家的小声道:“冯大人知道吧!今儿李家人又来了,老爷让他们去见了夫人。”
明白了!冯县尉了然点头。要说吴大人真是个好人,好脾气,与之相处让人如沐春风。还有一点,这位县令大人手眼通天,身后更有一帮亲戚故旧帮扶,来四平几年政绩斐然,高升是一定的了。
只是吴大人有一处软肋,惧内!十分的惧内!这几年看下来,冯大人知道,但凡牵扯到程氏夫人的事儿,吴大人一定会六神无主,哪怕程氏夫人跟贱内闲聊打发时间,吴大人也会一日三问,再三说程氏脾气耿直,若有不当请海涵的话。
明言小跑过来,“老爷,老爷,李家人走了。”
“夫人可说了什么?李家人可惹了夫人烦心?”吴璔急着问。
冯县尉嘴角抽抽了几下,吴大人怎么不想想,你夫人早年的老账房,得了恩惠在四平养老,如今求到门上,敢对你夫人不敬?
明言道:“夫人在花厅见了李家人,只留了李家送来的酱菜,让素雪送李家人出了府。之后便回后宅了,没说什么啊!素雪没说夫人不高兴。”
吴璔还要再问,冯县尉站出来道:“吴大人莫要多想。来来,今年衙仓的钱粮还没核对清楚。”
吴璔跟着冯县尉往书房走,嘴里还解释着:“冯大人不知,程氏这般出身的嫡女,一日只管赏花,挑选喜欢的衣料,烦心裙裳的绣花,头上朱钗样式便好。是存之不才,没能给夫人安稳的生活,让夫人为外界杂事累心,惭愧,惭愧啊!”
冯大人寒门出身,对权贵之女的生活全然不知,便顺着吴璔的话说:“是,男人在外拼搏,为的就是让女人安心。女人嘛!喜欢好看衣裙,什么脂粉花香的。不过也不能一点不管外界的事儿,至少知道些,免得事到临头措手不及。”
吴璔脑子里想着程欣妍,敷衍道:“夫人想知道,我定不会隐瞒。唉!夫人自幼娇养,嫁给我没过几日好日子,倒是为我受了不少委屈。如今想来,愧对夫人良多。只愿尽吾所能,哪怕不能让夫人的日子过的悠闲,也不至于比京中差太多。”
冯县尉听吴璔又说这样的话,几年下来听多了,他懒得再接话,心知吴大人怕是没心情对账了,“不如大人回去瞧瞧,安抚程夫人一番?”
吴璔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只是要麻烦冯大人了。”
冯县尉差点自扇耳光,真是多嘴,这位走了,钱粮账目不是要他一个人核对?时间紧任务重,偏偏这位心思不在政务上,唉!罢了,罢了,程氏夫人是吴大人的心尖子,老夫老妻了还腻歪个没完,酸!
“不妨事,大人速去。”
吴璔转身就走,钱粮账目有什么难?放在王贵手里不过两日功夫就能核对完成,看来有时间要教教冯大人算学之法。
“王贵,你去帮着冯大人把账目核对一下,华彦先生教过你算学排列之法,你想法子提几句,莫要伤了冯大人颜面。”吴璔说着就转进了县衙后宅,留王贵在身后凌乱。
“夫人在忙什么?”吴璔没让人通报,大步进了正房。
程欣妍正跟素雪看绣花样子,见吴璔回来,便笑着道:“源儿整日去惠民署,新做的衣裙又毛边了。我正看料子呢!老爷说,是绣桃花好看,还是绣百蝶好?”
吴璔仔细端详了程欣妍的面色,见她没有不高兴,笑着道:“源儿正是闲不住的年纪,爱玩爱闹,好在去惠民署是跟着医女学习。衣裙多做几件,百蝶显得活泼,桃花也好。”
程欣妍指着天青色的料子道:“斜襟短褂绣桃枝,做十二幅的裙子,绣桃花纷飞。”拿起桃红色的衣料,烦心道:“粉色正适合源儿的年纪,绣上百蝶看着闹腾,不如用烟青色的罗锦绣百蝶,粉色这个做百褶裙,雪缎压边的褙子。”
吴璔坐下喝了杯水,等着夫人安排完家务再开口。
程欣妍有心逗吴璔一下,说完女儿的裙裳,又拿起藏蓝色的缎子,“这个给老爷做儒衫,颜色有些老了,用玉色压边,腰带也用玉色。正好老爷有一根青玉簪子,配这身也不错。
石青色的这匹也做长衫,绣上老爷喜欢的远山图不错。”
慕风见老爷皱眉,忙应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程欣妍道:“还有,你去库房看看,听说知州大人这次要给母亲办寿宴,挑一件拿的出手的寿礼,我记得有一件芙蓉玉的寿桃盆景,再添上一套祖母绿的头面,两匹缎子,配上......”
吴璔忙插话道:“不可,不可,太贵重了,太奢靡了,夫人莫不是想让御史参奏咱们贪墨?”
“什么贪墨?”程欣妍不满道:“四平除了苹果就是青豆,贪几斤苹果还是一篓子青豆?”
吴璔笑着摇头,夫人还是心里有气,故意找茬吧!
程欣妍见吴璔的表情,心里更不痛快了,堵着嘴道:“老爷,我是心眼子不够多,也不喜欢那些弯弯绕,听人跟我说话绕弯子就头疼。可你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拦下,外头的事儿我一点不知道,坐在后宅像睁眼瞎一般。”
吴璔摆手让慕风带人出去,起身坐在程欣妍身边,伸手把她搂到怀里,温声道:“你若想知道,王贵敢瞒着你?这几年咱们远离京城,多少难处,夫人为我受了多少委屈,我心里都是知道的。”
“你又哄我。”程欣妍把头埋在吴璔怀里,心里很是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