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站在机关城大厅里,突然一笑。
“这就是你们修建了三百年的要塞?”他环视一周,“不过如此。”
端木蓉双手被缚住,一言不发。
卫庄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一挥手,便有数十名墨家弟子被秦军押进来,跪在地上。他随意走了走,目光在紧闭的机关门上一扫,又闲闲移开。
“你当初,不是对这些很感兴趣?”突然,他目光向身后一瞥。
赤练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对自己说话,“是,以前九哥和我讲墨子救宋的故事,将机关术说得神乎其神,我便十分向往。”
“他对这些玩具一样的东西,向来兴趣浓厚。”卫庄的语气云淡风轻,“只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东西,在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赤练在这一路上见过了不少精巧机关,经卫庄这么一提,她才想起,若是能让韩非看到这些巧夺天工的器械,他必定又要大呼小叫,偷摸着窃一两块回去。
“你所用的力量,不是你自己的力量。”端木蓉突然道,“你与秦王合作,借助其兵力,才能攻破机关城。若是仅凭流沙,你可有信心站在此处?”
“牙尖嘴利,你和你侍奉的太子妃真是如出一辙。”卫庄轻笑一声,“所以呢?你在用什么评判我?道义?”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端木蓉,“是啊,我与虎谋皮,所以攻破了机关城,达成了我的目的。你坚守道义,所以被绑在这里。”
“当年立志为天下立法的流沙,如今在你手里,成为为秦王效力的马前卒。”端木蓉冷笑一声,“莫说攻破机关城,就算灭绝了诸子百家,你将来可有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故人?”
卫庄眸光一冷,杀意乍现。
他倒是没想到,焱妃还告诉了这女人这些。也是,流沙难得的一处软肋,那位东君当然要留给她夫君的靠山,有备无患。
“端木姑娘这舌头生得灵巧,不如割下来,看看能不能开出花来?”赤练走过来,站在卫庄和端木蓉之间,“也让躲在暗处的那几位,长长见识?”
“躲着也无妨,我可以留你们一命。”卫庄转过身,“把盖聂和那个小孩交出来,在场的所有人我都可以让他们活下来。只是……”
他拖了个尾音,“我耐心有限,每拖一个时辰,我就杀一人。”
大厅里跪满了被抓起来的墨家弟子,偌大的机关城像一个巨大的刑场。尽管无人出声,赤练却也能看到有人在微微的颤抖,那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无人能够逃脱。
而另一边,暂时安全的墨家众人,也是心急如焚。
“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要躲在这里,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兄弟被杀害吗!”大铁锤怒道,“还不如冲出去,和卫庄决一死战,能救下一个算一个!”
“不……”盗跖透过缝隙,看着大厅,话音微微颤抖,“你看,蓉姑娘他们……的手势。”
众人围上来,在看清手势的那一瞬,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范增和项梁不明所以,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是我们墨家弟子在生死关头才会给同伴看的手势,”班大师长叹一声,“意思是,如果前去搭救,他们会立刻咬舌自尽。”
端木蓉的双手在身后结成一个看似普通的动作,而她面容平静,仿佛如往常谈天般传达了自己赴死的决心。她身边数十名墨家弟子亦结出了同样的手势,每个人脸上或平静,或决然,或闭着眼,或不安,却都指向了一个同样的选择——
平安。
以己之死,换身后同伴平安。
墨核是机关城真正坚不可摧的要塞,即使是强力破坏,也无法损坏。只要大家躲在墨核里,纵使是卫庄将机关城彻底占领,也无法伤他们分毫。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束手待毙,”高渐离沉着道,“尽管之前蓉姑娘向巨子发了消息,但变故不断,巨子只知道机关城遇袭,却不知道是流沙与秦王联手,而且机关城已被攻破大半。为今之计,必须有人离开机关城去通知巨子这些情况,同时向各路英雄求援,才能增加胜算。”
“可是,离开机关城,就必须突破流沙和秦军的层层封锁……”班大师担忧道,他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去。”盗跖突然开口,神情坚毅。
“以盗跖的轻功,离开机关城不是没有可能,”雪女说道,“但是他一旦动身,流沙的白凤必然会追,白凤亦是高手,若被他缠上,恐怕也是麻烦。”
“白凤的确棘手,可这也是当下唯一的办法。”盗跖目光严肃,不多时,却咧嘴一笑,“放心吧各位,天底下能追上我这贼祖宗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对,况且小跖熟知机关城周围的复杂地形,甩开白凤不算太难。”班大师沉声道,“我们须快速打开墨核机关,在小跖动身后立即关闭,这样才不会暴露墨核的位置。这件事一人无法完成,需要墨核里所有兄弟齐心协力。”
“是!”退守墨核的众弟子齐声应道,纷纷默契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准备好!”班大师高声指挥,“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