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赤练连忙往地上一望,只是落在地上的并非是什么金属暗器,不过是一地白色羽毛。
羽毛?
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只是来不及细想便听到一片低声痛呼,赤练向远处黑衣人望去,便见每人身周大穴上都刺着一根白色羽毛,已有了血色。
登时,她心下便了然了。
面前无人,她便回了头。身后,一人立在窄巷的高墙上,衣袂飘飞,仿佛要乘风归去。
赤练有些怔忪,在这个地方,她未曾想能遇见他。
远处的人容貌俊秀,眸光却清冷,遥遥地望上一眼,便如沾染了秋冬的湖水,慢慢地彻了骨。他肩上羽饰随风微动,衣着上却有繁复纹路,仿佛九天之上的凤鸟,华贵不可言又不属尘世。一切的精致,不藉由人世的妆裹,而是自然加之的馥丽,层层雕琢层层落成,烟火不染。
无怪叫做白凤,这一身气度,分明凌驾众生。
赤练回过头,复又看向那帮黑衣人。对面的人也是惊疑不定,突然出现的人不知是什么目的,若说是敌人,第一次的羽毛明明是冲着那女子去的,若说是自己人,那第二次的羽毛又明明刺中了自己,身上重穴,全部被封。
赤练也不再回头,仿佛身后不曾有人。她也不知道身后那个是敌是友,时至今日,她也不敢给那人轻易划分阵营。
若她没能躲开第一次刺来的羽毛,此时怕是她早就凉了。
“原来还有帮手。”黑衣人各自退散,其中一人出声嘲道。
“不一定。”赤练悠悠道,“我也不知道他来帮谁,不如......我们先合作杀了他,再决胜负?”
黑衣人看她的目光愈发狐疑。
“既然如此,看来我应该先杀一方。”白凤终于开了口,清清淡淡,轻飘飘地落下来。他无声立在赤练身后,指尖捻着一枚羽毛,而赤练后背空门大开,无法设防。
有一瞬间,赤练真切感觉到了脊背上的寒意。
而白凤手指猛地一展,羽毛便激射而出,其速度之快令人来不及反应。赤练全身下意识地一绷,眼前却已有白色闪过,她顺着那道轨迹看去,羽毛的尖端已钉入说话那名黑衣人的眉心。
身体轰然倒地,溅起尘土。
剩下的众黑衣人一惊,不由得退了一步,随即齐齐看向白凤。
“你们看起来伤得更重,不如先杀你们,方便一点。”
白凤语气依旧清淡,却越过赤练,目光望向了对面的黑衣人。他这一句话用意已十分明显,被他目光掠过的人,心中都是一紧。
“撤!”许久,一黑衣人终于下了命令。其余人虽然身皆有伤,然而动作依然敏捷。一物被扔到赤练与白凤面前,霎时炸开烟雾,赤练眉头一皱,而白凤早已退至烟雾之外了。
这烟有毒......赤练咳嗽几声。
她倒不惧这点毒烟,只是......赤练回头一看,白凤早已没了踪影——这种时候,他倒是机灵得很。
只有她自己被烟雾重重包围,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许久,烟雾慢慢散开,赤练看向对面,果然不见人影,就连方才的尸体都被带走。
只留下地上些许血迹,还有左手手心血肉模糊。
“看来,你还是暴露了。”白凤慢慢走了回来。
“他们不是赵及的人。”赤练挥了挥手,驱散眼前残余烟雾,“王宫的侍卫,没有这种身手。”
“你倒是很笃定。”白凤微有嘲意。
赤练一顿,明白自己方才的话恐怕又捎带了不该捎带的人,许久,复又道,“赵王宫而已。”
“那你便继续留在这里吧。”白凤手心里落了一只蓝白相间的鸟儿,他微微抬手,鸟儿便飞了出去,“或许,你也该希望,那些逃走的人不要破坏你的计划。”
“死人如何破坏?”赤练身上多处有伤,只能缓慢地走到秘道出口,“他们沾了我的血,此刻怕是已经腐烂了。”
白凤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停了停。那只手掌心仍有血滴下,中间伤口狰狞,似可见骨。
她用链剑割伤掌心,使剑刃带血,又用链剑伤了那些黑衣人的皮肉。尽管只是皮外伤,然而她的血有剧毒,即使只破了皮也足以致死,谍翅鸟刚传回消息,那些人在离巷子几丈远的地方,已全部毙命。
她这个办法,倒也不失机敏。
“邯郸莫非也有你要杀的人?”赤练停在秘道口,回头看向白凤,“若是目标凑巧都在邯郸,那你不妨也来挽仙坊坐坐,这赵国最有名的销金窟,如不见识一番,便是白来一趟了。”
她倚着出口,目光魅惑,唇角浅笑,当真有了几分那些风尘女子的风情。白凤垂着眼看她,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她这些日子学会了烟花之地的生存之道,还是她本就艳骨天成。
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她。
白影一动,已停在赤练身后,赤练在前走进秘道,白凤跟在其后。
不多时,秘道出口关闭,一切如初。
······
说起来,赤练是不想见到白凤的。
这一年来,她与白凤的关系愈发疏远,甚至恶化。每次明明是很普通的见面,普通的交谈,不知为何,最后总是不欢而散。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何时有了这么多矛盾。
自南疆回到鬼谷,她便开始修炼火魅术,这是那本毒经最后一页上的武功,尽管不属毒类,却比之前的剧毒更毒。如火似魅,惑乱世人,她一双眼睛勾魂夺魄,像温柔的暗器。
此术控心,摄人心智,她甚为满意。
流沙众人皆说她又多了一项傍身之技,却只有白凤嫌恶异常,当着众人之面,说她若是敢用这双风尘之目看他一眼,他便把她的眼睛挖出来。
当时她只道白凤生性清高,并未计较。
后来,她行走六国,听说鬼谷的另一个弟子盖聂被封为秦王身边的第一剑客。她知卫庄与他那师哥向来不和,担忧盖聂得势后对卫庄不利,便欲先行下手。
方有这么一个念头,白凤便嘲她不自量力。盖聂相较卫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对盖聂下手,纯粹是以卵击石。
她无惧,于她而言,凡是对卫庄不利的人,就算是神仙她也敢杀。
当即白凤便动了手,一掌毫不留情地击在她胸口。赤练未曾防备,险些被他击碎了骨骼,正忿忿时,白凤说道,若她连他也敌不过,与其去秦国被盖聂杀死,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她。
赤练当下心头便有火气,那也是她自认识白凤以来,第一次真正对白凤动怒。向来遇敌时才会动用的链剑,当时就被她用来招呼了白凤。
白凤待她未尝留情,她对白凤自然要同等狠辣,链剑一出就是杀招,若不是被卫庄的鲨齿一挡,剑刃当真就割断了白凤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