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收到兰姑消息说有人找,顾云璃还觉得讶异,叶亭锋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到屋内背对门口持扇而立的人,顾云璃脚步顿了下才迈过门槛。
“怎么,帝京的酒不好喝吗?”
“嗯,我还是觉得孤烟更有味道些。”伴着折扇敲击手心的啪嗒声,凌渊卿笑着转过身,眼角上挑,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请我喝孤烟的姑娘……也很有味道。”
没搭理他的不着调,顾云璃自顾自地寻了椅子坐下。
“一时新奇而已,你这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公子爷会暂时被粗制滥造的味道吸引,最终还是会回归金风玉露的。”执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往凌渊卿方向推了推,“喏,喝杯茶歇一歇。”
凌渊卿也随意在顾云璃对面做下,接过茶喝了口,才懒懒开口,“我也想知道是不是一时新奇,所以又想方设法回来试试看。”说话时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对面的人,话里夹着少有的几分认真。
顾云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压根没想过凌渊卿说的想方设法回来是真的绞尽脑汁想方设法了。凌茗书虽看不惯他吊儿郎当的性子,却是对他抱以厚望的,但凡有机会就想把他压在帝京撑起继承他左相的衣钵,让左相府在大顺的朝堂上长盛不衰。
这次逼他回京,不无凌茗书的意思。但他实在厌烦了帝京的尔虞我诈,对莲夫人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算他现在有能力给她撑腰了,她依然处处委曲求全,事事偏向凌茗书。
他实在是烦透了莲夫人这样的性子,脑中突然就想到若是换了顾云璃这样的女子在莲夫人的位子会如何?
想了半晌不由失笑,觉得自己魔障了,虽然相识不过寥寥几日,但他有种莫名的笃信,那姑娘是不会让自己陷入莲夫人那样的境地的。
如此越想,便越觉得自己该要再回古道城一次的。索性便借着莲夫人的事大闹了一场,与凌茗书斡旋良久,求了个发配古道城的结果。
他之前一直不愿出仕,借着放荡不羁的名头各处游荡,眼下古道城虽然偏远得不能再偏远,但终归是一脚踏入了官场,权当是异常历练。
虽说了不做出突出成绩不得会帝京,但这不过是暂时用来安抚右相一派的说法。真要让凌渊卿回帝京于他而言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情。所以凌茗书此次才能这么轻易妥协。
暂不提这背后的弯弯绕,眼下凌渊卿见了顾云璃,与她这么闲话几句,斗上几句嘴,只觉得浑身熨帖,想着以后在古道城美人美酒的日子不知有多美。
全然不知,迎接他的不过是又一阴差阳错。
他归来,她离去。
他为对她的模糊的好感回到古道城,她为那人的意愿离开古道城。
凌渊卿昨日刚到古道城,歇了一夜便按奈不住先来找了顾云璃,现在见了人,突然安了心,就想起了自己乱成一堆的行李,还有等着与自己交接的于严逸。
“我昨日刚到的古道城,因念着让你请喝酒便一大早来寻了你,但现下也不是喝酒的时间。反正你也是赖不掉的,待我与于严逸交接好县衙的事情,便来寻你喝酒,你可记住了!”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
顾云璃抬头看向他,很是惊讶,“于严逸?你是来接任古道城县令的?”
“怎么?不像啊?”凌渊卿挺直了腰背,敛了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倒有几分于严逸的刚正刻板。
“……”
“虽然来这的目的不是很纯,但我自信做得不会比于严逸差的。”凌渊卿正色道。
“哦。”虽然至今的几次接触,都觉得这人不着调,但顾云璃知道,不管是身后的背景还是他这个人,都不简单。
“走啦!”凌渊卿挥挥手。
“唉,等等。”顾云璃叫住他,“你最好在五日之内忙完来找我,晚了便什么都没了。”
“为何是五日?”
“五日后我该准备启程去南洲了。”
凌渊卿有些被惊到:“南洲?所为何事?何时回来?”
顾云璃一下子低笑出声。
凌渊卿意识到自己的激动,有些尴尬,欲盖弥彰地打开折扇摇了摇,“我只是有些惊讶,你一个姑娘家会去南洲这么远的地方,多危险。我们喝了那么几次酒,也勉强算得上是朋友了,担心朋友是正常。”
“那我先谢谢大少爷的关心了。然后回答你的问题,我去南洲自然是为金主卖命啊,什么时候回来很大程度上得看金主的意思了。”顾云璃摊手。
“要不你……”
要不你什么?
凌渊卿原想说要不你别去了,我给你另找份活,但古道城实在是太偏远了,不管是左相府的产业还是他自己以及一对狐朋狗友的产业,都离这十万八千里远。一下子他还真找不到合适的活给顾云璃做。
再有,虽然顾云璃一脸无奈,但还是看得出来她自己是乐意去南洲的。
这样,他还有什么立场让人不要去。
凌渊卿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凝妆楼,去了县衙找于严逸。
于严逸是认识凌渊卿的,肆意潇洒的左相二公子,每每把左相气得跳脚,却始终得相府庇佑活得顺风顺水。左相府虽也乱,但凌茗书到底是护犊子的人,不像是……
敛了心思,于严逸将所有公文材料一并移交给凌渊卿后,就开始仔细介绍古道城的各类情况、自己在位期间所做的一些安排,以及后续他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但在数次发现凌渊卿走神后,于严逸忍无可忍道:“凌大人!于某虽才疏学浅,但在这几年时间里,对于古道城却是切切实实花了不少心思,也是真心希望能帮你尽快熟悉城内情况的。你可以不认可我的政见,但关于这城内的一些情况还请你多些耐心听我讲完。”
“啊?”正在走神的凌渊卿被于严逸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
愣了下方开口睁眼说瞎话:“抱歉,于大人,我原想着早日来拜见大人与您多讨教些东西,但昨日到得太晚有些没休息好,今日精神也不是很好,如此一来反倒是我弄巧成拙,浪费了大人的时间。不如我今日先回去,待明日调整好状态再来向大人讨教,您看如何?”
于严逸皱了皱眉头让凌渊卿先回去休息,终于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
“凌大人,我知道这小小一个县令的位子你没放在眼里,也不清楚你是为何来的这古道城,但既接了任命,你就是这古道城的父母官了,你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城内数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还请你多担待。”
凌渊卿又赔了不是,方才提步回到了来悦酒楼。
现在于严逸夫妇还住在县衙,他便提出自己先住到客栈,待他们收拾好前往鹭安县任职后他再搬进去,反正他孤身一人,住在客栈不但不会不方便,还可以不用顾忌身份喝喝小酒什么的。
一头扎进椅子里,凌渊卿满脑子都是顾云璃说的五日后去南洲,她要是一去不复返了,他怎么办?
不对,应该是以后谁请他喝酒。
少了合适的酒搭子,喝酒都没劲。
老实说,他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古道城,都是因为这姑娘啊。不然全大顺那么多人杰地灵的地方,他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跟凌茗书斗智斗勇来这鬼地方。
跟去南洲么?
“虽然来这的目的不是很纯,但我自信做得不会比于严逸差的。”
自己刚在人面前信誓旦旦说不会比于严逸差。
再说了,为个酒搭子从帝京到夕洲还不够,还跟去南洲?有病吧!
可是……
可是……
一想到以后在古道城都遇不到这人了,就觉得很没劲,非常没劲。
念及此,凌渊卿一度非常沮丧,半日前的熨帖和一日前的期待早就烟消云散。
几日前,他还在想,这姑娘的性子慵懒洒脱,哪哪都好,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莲夫人那般的处境。现在看来,她岂止是不会让自己为难啊,这潇洒得有点过分了,一个姑娘家走南闯北都没在怕的。一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