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殴一高昌人的事,崔留央人生地不熟,抱着闲事莫插手,颤颤地避开了。不时回头望,眼中看到景象,觉得百钺人可真是残暴啊,群殴起来,有的人直接抡起木板就砸向了被殴者,拳打脚踢毫不手软。
凶残的热闹,越离越远,心里纠结着,为什么周遭无人去阻止这场围殴?
远去了。
留央寻碗而去,一家家问着瓷碗,比对着花纹,挑挑拣拣,来回折腾。
最终挑了一只花纹类似的碗,结算了银两,坐船坐得她都快摇摇欲坠,抱着那碗当珍宝一般护着,用着最后那点力气撑着回到了家。
崔留央脸色苍白着进门,两腿艰难地移动着,走近大门。
“夫人,你还好吗?”门口有仆从见到留央,迎上前道。
“无碍无碍,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留央摇了摇手,硬是笑着回,“这里的船真要人命。”
仆从小跑着唤来了丫鬟小蝶。
小蝶急忙前来搀扶,看着崔留央手里紧紧抱着的碗,碎碎念,道:“夫人,你真是的。这般硬逞强。为了一个破碗。”
小蝶伺候着崔留央进了屋,一边揉着留央饿筋骨,一边吩咐着其他人泡了茶水。
崔留央才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笑道:“本来很简单,只怪我不会坐船。”
小蝶看着崔留央的脸色,心中叹息,老爷为了一只碗,真是的,太不知道怜惜夫人。只是有些话不该是她一个奴婢说出口。
“夫人,你去躺一会,可好?”小蝶关切着道。
“不必了。坐一会就可以了。”已快临近晚饭时分,崔留央为公子开始挑选准备晚饭食材,自从她来了之后,这些事都是她经手的,从不落于旁人。
“老爷真是好福气。”小蝶与众仆从笑道,夫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夫人来了之后,更像是一个家,一切打理得紧紧有条,谁都清楚夫人那十二分的真心。
崔留央不好意思地半笑半羞涩。
小蝶递给夫人一杯暖茶,向着夫人眨眼,道:“夫人,若我是男儿身,一定将你抢回家当媳妇。”
崔留央更是羞红了脸,道:“小蝶你尽胡说,莫要拿我开玩笑。”
“没胡说,能娶到夫人这般的玲珑人儿,真是人生美事呢,大家说是不是?”小蝶起哄道。
“是,小蝶说得对!”大伙儿都笑着。
“我没事了,你们先去忙吧。”崔留央都快被说得耳朵火烫,让各自散了去,别再取笑她。
众人识趣着行礼,纷纷忙自己的事而去。
小蝶揉着崔留央的肩,问道:“夫人,以前没坐过船吗?”
“今日还是第一次。”崔留央如实道来。
“以后夫人还是轿子出门,那样就不必受苦了。”
“看来我也只能坐轿子了。”崔留央想起坐船的经历,泛起了阵阵难受,脑海之中想起了残暴的围殴之事,道“小蝶,百钺话里的高昌狼,到底是指狼还是指人?”
“当然是说高昌人,我们对于他们恨之入骨。背地里都将他们喊他们为狼。”
“为什么呢?也不是所有高昌人都是坏的啊。”
“反正我们管他们都叫狼,就是可恨。”小蝶咬牙切齿着说道。
“今日我在去市集路上,看到一群人在殴打一个高昌人。”崔留央的言辞里同情道。
“打得好!”小蝶畅快,淋漓着道,“若不是高昌人,百钺可不是如今破破烂烂的样子。”
“那跟集市上的高昌人,扯不上关系,那人岂不是被打得很冤。”
“才不冤!高昌人都是白眼狼!我的爹娘都是死于二十多年前围城绝粮。城里活下来的人,几乎都有亲人死于那场祸乱,叫人怎么不生恨。都是高昌贼人所害!”
崔留央想象着全城绝粮的惨烈,道:“高昌贼人是谁,怎么那么可恨!”
“朔东宁。”小蝶道,“差点就害的我们百钺亡国。”
“朔东宁?”留央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茫茫然道。
“夫人来自西沧,深居闺中,自然不晓得那人的可恨。但是我们百钺人,自小儿到白发,无人不恨朔东宁那个魔头。”
“那他现在死了吗?”
“死了!二十年前就死了!死也不能消除我们对于高昌人的恨!平常谁也不敢惹高昌人,一旦高昌人在我们百钺稍稍犯了事,激起的就是民愤。”
“百钺那么多人痛恨他,那一定死得很惨,是吧?”崔留央猜测道。
“他死有余辜!”小蝶不解恨道,略为大声。
“谁死有余辜?”是云南星的声音,已经进了大厅。
厅堂之内的留央与小蝶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吓了一跳。
“老爷。”小蝶转身,立刻行礼道。
“嗯……公”崔留央一时还头晕晕着,吞下了“子”字道,“……相公……今日你回来得好早。”
“今日事少,早点回来。”云南星看着崔留央道,“你脸色怎么了?”
“首次坐船,我真是没用,让相公见笑。”留央自我解笑,随手献宝拿起旁边的碗,道,“相公会将就着用它吗?”
云南星接过碗,看了看相似却又不同的碗,道:“勉为其难咯,总归要吃饭,今日就用它盛饭好了。”
崔留央甚感安慰,笑了。
“辛苦娘子。”云南星出人意外地补上一句。
小蝶偷笑了起来。
崔留央浑身一震,脸又开始红了。血在沸,心在腾。来百钺之前,所谓的和离念头,早已粉碎成灰。她只想好好当她的云夫人,殷切地盼着能与公子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