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一抹修长的身影出没在太子府外,他蒙着面,那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灵敏的转动着,勘察外面的动静。
此时的府外是比白日更严了,前门后院都有士兵把手,围墙外侧也有来回巡逻的士兵,戒备森严,固若金汤。
黑衣人轻手轻脚的闪进一处树下,仔细观察着,趁巡逻兵换班的时候,脚底用力,身子轻盈的跃进了高墙之中。
跌入院中时,似是脚踩到一处软物,他赶忙弹开,扭头看到一双骇人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竟是一条凶狠的恶狗。
它晃着尾巴,咧着大嘴蓄势待发,黑衣人见状,赶紧逃开,这更是激怒了恶狗,它狂叫起来,凶狠的要挣开绳索,直扑上前。
这动静惊扰了外面的士兵,很快,脚步声攒动,惊叫声响彻太子府上空。
“快!有刺客!快抓刺客!”
不多久,“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一群人涌了进来,纷纷四下搜寻,就差将整个太子府翻个底朝天。
到最后一处太子寝室前时,那些士兵停下步子,面面相觑。
太子身份尊贵,岂能随意搜查,二来曹豹有令,太子身子抱恙需静养,若有人惊动,便是杀头之罪。
但犬吠声不断,府内定是闯入了可疑之人。
“接着搜!”带头的士兵大声命令道,那气势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闯入者挖出来。
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凉豫,屋内的光慢慢照亮大片庭院,“吱呀”一声门开了,凉豫托着疲惫的身子,病恹恹道:“何人闹腾?”
那些士兵慌忙拱手道:“回太子,卑职在带人抓刺客!惊扰了殿下,还望太子恕罪!”
凉豫面色有些苍白,挥挥手,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只野猫罢了!都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贴身侍从走上前来,正声道:“我刚才的确看见一只野猫从那院墙中跳进来,才引起了犬吠声,太子还要歇息,你们深更半夜在此造次,明日曹将军问罪你们担得起吗?”
那群士兵再不敢应声,犹豫片刻,只得无奈道:“既然是只野猫,我等就不在此叨扰殿下了,殿下早些安歇,我等先行退下。”
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放低了脚步声,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谁也没看到凉豫朝自己的贴身侍从使了个眼色,便进了屋中,将门沉沉关紧。
屋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就着淡淡的月色,角落里那个黑衣人闪出身,在摘下蒙面的那一刻,凉豫双目微湿。
“政兄...”他脸色比刚才恢复了一些,但瘦削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摇摇欲坠。
齐政怔愣住了,他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病态的人是曾经温顺敦厚的太子,他伸手将他扶住,半晌才叹道:“短短月余,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嗓音有些低哑,在黑暗中隐隐透出几丝悲凉。
凉豫坐下来,任由眼泪往下低落,良久,他才细细道出原委。
数月前,凉治送了他一些稀罕物,说是北疆特有的药材,能治他多年的头疾,他当时心里很暖,一向心善的他认为自己的亲兄弟虽平日里做事狠辣些,但终归是心系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欣然接下,每日让府里的下人煎熬。
服用数日后,他觉得头疾确实鲜少再犯,便更为欣慰,找到凉治又想讨要一些。
当时凉治很是为难,说这药材极为珍贵,数年才开花结果采摘,只能尽力而为。
凉豫便散了许多金银给他,央求他再讨些回来,多日后,当凉治带着这些“珍贵”药材来太子府的时候,凉豫已经迫不及待,当天便让下人们煎熬了许多,饮下。
“说来也怪。”凉豫抬起眸子,喃喃道:“当时竟觉得浑身轻松坦然,实在是太美了,那种轻盈的感觉...”
就这样,一连数日,凉豫每日必饮下汤药,甚至称病无法参朝,只是在府中休憩,全然没看到自己日渐瘦削的面容,只是后来侍从突然惊呼他瘦了许多,才敢在镜子面前细细端详。
脸色渐渐失去了光泽,他心里又惊又难过,一时不知如何,当时齐政也不在西凉,他一气之下,只好将凉治叫来问话,凉治却是一无所知,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些药草都是从曹文丰那里买来的,价钱高昂。
凉豫虽万般恼怒,但已经离不开这些药草了,必须每日服下一些身子才能轻松,不然就百般难受,生不如死。
“你服用的那些是...苦株柁...”齐政无奈的应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更为萧瑟。
“是啊...”凉豫闭上眼睛,任由眼泪由脸上滑落,此时的他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我后来找到寥师父才知晓,这哪里是药,而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他咬咬牙,恨恨道,恨不能将那个人生生撕碎。
西凉禁物苦株柁来自遥远的北疆,看似药草一般,能治愈许多疾病,能让身体的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药草的依赖,当难以控制住自己丢弃它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再无药可医。
“如今,我也只能靠寥师父开出的药去减少对这毒物的念想,但我的身子已再无恢复的可能,或许时日无多...”他凄惨的眼泪落在地上,那些都是悲痛到绝望,又无可奈何。
西凉王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服用禁物,将会成为天下人的耻笑,而曹文丰是曹豹的儿子,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曹豹怎么可能站在外甥这边,他能做的,便是封锁消息,软禁太子。
听完这些,齐政狠狠的拍在桌案上,久久未答话,只是起伏不定的肩头透出他的难过和忍耐。
倒是凉豫平复了一番心情,宽慰他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是我自己太过愚蠢,成了别人的棋子。”
“不是你。”齐政摇摇头,“曹文丰私下做起了这桩买卖,想必赚的盆满钵满,他可曾想过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到底会害死多少条鲜活的人命?”
“这么说,他在做交易?”凉豫惊恐问道,见齐政点点头,才又开口,“我拼劲最后一丝气力,也要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