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来人,只见台下老者,粗布衣衫,满头鹤发,微微佝偻着身躯,面容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有神的眼睛充满着睿智的光,与这个觥筹交错的宴会格格不入。
他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大王,立太子事关重大,还望大王三思!”
齐王微微眯起眼,探着身子瞧了瞧台下的人,半晌才恍然道:“啊!是太公啊!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老人这才被搀扶着慢悠悠的起身,并掸掸身上的尘土。
齐王又赶紧道:“来人!给太公赐座!”
“不必不必!”老人摆摆手,拦道:“多谢大王,老朽本不愿搅扰大王的兴致,实在是罪过,然老朽听闻大王立太子,此事关乎国家命脉,老朽不得不出山,前来恳请大王三思而行!”
台上齐王尴尬的左右瞧瞧,难言道:“太公一向遁隐深而山,孤几番去请都未能如愿,今日倒是...”
不请自来几个字他未能说出口。
瞬间,人群中又响起了嘈杂的低语,各大臣之间一边交头接耳,一作着夸张的表情,无疑,这个不太友善的闯入者成了众人的焦点。
而齐政只是皱着眉头盯紧台下的老人,心里激起不小的波澜。
这老人的扮相有些仙风道骨,不像是个平民百姓,加上齐王又对其敬重有加,这人身份定然与王室沾亲带故。
周川见他盯紧了来人,向前凑了凑身子,悄声道:“这是花王后的父亲,花太公。”
“唔。”齐政微微点头,豁然开朗。
花太公的传闻他倒是听过一二,只说这花太公精通天相,能算人心,当初齐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几次三番相邀,也没能请他出山相助,倒是在一来二往中,看上了花太公的女儿,也就是当年的美人花王后。
此时此刻,老人站在台下,虽已年迈,不难看出精神矍铄,他顾不得其他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也不去看台上那个对他不满的韩元晋,拱手道:“大王,老朽认为,此时废长立幼,实在不合乎规矩,恐违背天命!”
韩元晋似是听出了端倪,眯起眼睛走近些,先是施了重重一礼,后又咄咄逼人道:“久闻花太公的盛名,元晋敢问太公,后位空余多年,如今大王重新立后,乃是稳固整个大齐,有何不妥?”
花太公在随从的搀扶下,拾级而上,佯装笑道:“原来是相国啊!”
继而,他又不不屑的轻蔑道:“老朽只是阻止大王废长立幼,何时说不能封后呢?”
看得出,韩元晋对他的言辞很不满意,脸色都黑了几分,“花太公,花王后无子众所周知,立韩贵妃为后,其子乃是理所当然的太子,这又有何不妥?”
“大王!”花太公不理他,转过身子,厉声道:“花王后虽无子,但曾认下大王子,齐骁,如今他仍在世,按照规矩,他才是大齐公认的太子!”
齐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嘈杂声越来越响,甚至盘旋在整王宫上空。
台上的齐王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身侧的韩贵妃依然端坐着,唇齿间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
“大胆!”韩贵妃拍案厉声道:“齐骁犯事入狱,已是戴罪之身,若是他来做太子,大齐还不乱了章法?你一个庶民,竟敢擅自闯入王宫,惊扰大王,又在这里妖言惑众,有何居心?”
“来人!将他拉下去!”
她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平时都是一个端庄妩媚的女子,今日这般犀利显然是怒无可赦。
齐王抬手打断她,强做镇定道:“太公,今日是大齐的喜事,你老人家多年未曾出山,若是来参宴,孤安排人赐座,可若是执意掀起风浪,孤断然不能饶恕!”
老人沉浮数年,见惯了风浪,哪里能被他唬住。
“大王,老朽夜观天象,见南方煞气甚重,直往大齐而来,恐有不详之兆,若此时废长立幼,怕是引起民间激愤,更使大齐分崩离析!”花太公直眼看向齐王,眼见齐王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
“大胆!眼下西凉刚同大齐交好!若是有兵来犯,自有恶战,我堂堂大齐还怕了那些小国不成?!”齐王瞪圆眼睛,接着道:“你一口一个不详,到底是何居心?!”
正在此时,一直在旁侧默不作声的花妃赶紧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地道:“大王,父亲他一向清心寡欲,今日惹怒圣颜定然是因太过牵挂大齐,念在父亲一片忠诚的的份上,还请大王息怒!”她抬起脸,一向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柔情。
“花妃!”未等齐王出声,韩贵妃恨恨道:“你父亲当着众臣的面如此胡言乱语,若是不惩治他,只怕会妖言惑众,整个大齐便是没了王法!”
花妃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直盯紧了齐王,“大王,父亲年迈,经不起惩罚,望大王念在姐姐当年的情谊上,饶恕他吧。”她将头沉沉磕在地上,身后的花太公怜爱的看着女儿的背影,抖抖嘴唇。
最终,齐王疲惫的挥手道:“免了,太公亦是心系大齐,无可惩戒。”
说罢,他转身欲离去,韩贵妃赶忙道:“大王,那今日封太子之事....?”
齐王头也不回,只是幽幽道:“孤乏了,这些改日再议!先搁着吧。”
随着齐王的身影越来越远,花太公悄然松了口气。
齐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不知不觉的微微勾起,然后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来大齐也算看了一处好戏,果然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