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气扑鼻而来,付七言幽幽醒来,扯着后背有些疼,这才记起中箭之事,她只得慢慢的爬起,盯着睡着的床榻看了许久。
自然是不比质子府的那卧榻舒服,她浑身有些酸痛,这副本就不壮实的身体,自失忆以来,频频受伤。
她还在愣神中,一个细腻的柔声响起,还略带些孩子气:“施主,用药吧。”她猛然一惊,扭头看去,竟是个白净的素袍小和尚,年纪不大,十分有灵气。
他将汤药端至付七言面前,笑道:“施主莫怕,我是这寺庙里的小和尚,昨晚师父为你的伤口敷了药,你快将这些饮下,才好快些痊愈。”他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仿若有星星,脸颊还有两处浅浅的酒窝,让付七言感觉似曾相识。
她接过那碗黑黢黢的药汤,扑鼻而来的苦味使她鼻尖猝然一紧。
“放心,没有下毒。”她正犹豫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外飘然而至。
“圆寂大师!”付七言惊呼出声,片刻,便又沉寂下来,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脱口而出,识得眼前这个大师,总归冥冥之中,深藏在记忆深处。
圆寂和善的笑容挂在嘴角,慈爱的目光扫向她,点头道:“先把药喝了吧。”
付七言这才屏住呼吸,将那碗温热的苦味一饮而尽。
“七言,你可还记得我?”圆寂大师坐下来,直视面前的病人,问道。
“师父,我...”有那么一瞬,她的头又像炸裂一般疼痛起来,每当要想起从前的记忆时,总是这般痛苦,就像老天强迫她去忘记的一段过去。
“七言,看来你还不该忆起全部的过去,这是你的劫数,该经历的都要经历。”
付七言诧然不解,在圆寂大师慈爱的抚摸她的头时,疼痛感慢慢消逝,此时的她只像一个听话的孩子,懵懂的眨着眼睛。
“师父,我见民生疾苦,战火纷争,王室勾心斗角,手足相残,百姓食不果腹,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却只觉自己力量单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因每日舞刀弄剑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叹息着。
这一路逃亡,她见到了数不清的难民,他们有的携家带口,有的形单影只,沿路乞讨,饥一顿饱一顿,不知未来何处。
西凉,大齐,北疆,吴国...没有一个国家不蹂躏百姓,沉重的赋税,连年不断的战争,遭殃的却是蝼蚁一般的人。
“七言,你想要如何?”
“我?”付七言是抬眸不解的看向圆寂大师,沉默了一阵才道:“我想要天下一统,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圆寂大师忽然微微一笑,像一个父亲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师父,你为何笑?七言说的不对吗?”
“非也。”圆寂大师捻着手里的佛珠,依旧平静无波澜,“天下苍苍,世间茫茫,七言,天下一统终将会实现,你会见证一统的整个过程。”
“真的吗?终将会一统...”付七言茫然的看着地面上微弱的亮光,低声喃喃,竟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沉沉睡了过去。
“七言,七言!你怎么了?”
沉睡中的人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张模糊的脸映在眼前,然后慢慢变得清晰。
“赵夫人?!”她猛然清醒,坐起身子,扭头又看到了时老太,还有一旁站着的永安,惊到:“奶奶!永安!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深深回忆着,尤记得同圆寂大师攀谈,然后自己太过乏累,后来就再不记得,她触摸到手边的硬物,竟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玉坠,上面印刻着“付柒言”三个字,怎么会在手边?
时老太关心的扶住她,问道:“怎么受伤了?”
付七言扬唇笑了笑,宽慰她道:“小伤,不碍事的,奶奶!”她一路都在寻他们,此时在这里偶然相遇,果真是上天都在帮他。
久不言语的永安这才打破疑问,“七公子,我们是被一个小和尚带到这里的,后来他就不见了,你可识得?”
付七言点点头,从榻上落地,急匆匆的就要去找寻人,但小小的寺庙中,一共也就这一间落脚处,另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早已堆积满了灰尘,全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七言,怎么了?”赵夫人见她愁眉不展的回来,关切的问道。
付七言舒展开眉头,摇摇头,“没事,那个小和尚,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扭头看向永安,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我现在是悬赏千金的犯人,凉治也在派兵追击你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大齐,越快越好。”
永安点点头,便走出去,吩咐手下们收拾好马匹。
只有两位女人隐隐有些担心,“七言,你的伤...”
“不过是皮外伤,昨夜敷了药,已无大碍,你们看,我活动自如。”她边说,边拿起是自己的剑,耍了两下子,笑道:“这点小伤,难不住我。”
赵夫人和时老太见她这般才放下心来,待他们出去后,付七言嘴角的那抹笑容僵持下来,她抬手抚了抚肩膀,轻轻拭去额上的冷汗。
这小小的庙里聚集了他们的人马,相信过路的人不久便传的人尽皆知,她又负伤,若真有人追杀过来,难保两位的安全,必须尽早离开。
她抬起头,正看到那尊大佛端坐在自己的头顶,露出慈爱的笑容,她虔诚的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