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苏格坐在齐政的正对面,他微笑着举起酒杯,先是向刘肃敬了一杯,以表达对他不请自来的歉意,紧接着,朝齐政举起第二杯酒,笑道:“我常在北疆,不懂西凉和大齐的礼数,若有冲撞还望七殿下见谅,这杯酒我来敬你,你我也算相识一场。”
齐政就算心底嘀咕,明面上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北疆王这次仅带一侍卫便只身深入西凉的营中,其气魄实在令齐政佩服。”
眼看两军大战在即,穆苏格却轻松自在,同敌人谈笑风生,要说他全然不将边疆的几万西凉军放在眼里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我也是听闻刘肃将军一向深明大义,又想一睹七殿下的风采,这才敢只身前来,也好表示我的诚意。”
齐政讪笑出声,“我不过是在西凉为质的王子,风采全无,恐怕是让阁下失望了。”
“非也非也。”穆苏格摇摇头,他虽生在凶悍的北疆,领导着一片强悍的疆域,但其气质和谈吐却丝毫不粗狂,反而有种文人气息,似是深入了解过中原文化。
“我见过你那个小侍卫,能让她忠心耿耿的人定然不是凡人,今日见到殿下,果真如我所想。”穆苏格似笑非笑,有些令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齐政没料到他会提及付七言,突然想起当初七言看到那块玉佩时的惊诧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适,言语也冷了下来,“我替七言谢过阁下的救命之恩。”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宣誓主权。
这个北疆王从一出现便提及付七言,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心思,难道七言同此人在失忆前相识?
“你的玉佩倒是别致。”齐政似是无意的说道,自己都觉得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太多尴尬,但还是抑制不住好奇。
穆苏格微微怔愣,低头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笑道:“七殿下喜欢这物件?可惜这对我意义重大,曾经丢过一枚,我又让人按原样重新做了一个,不然可以拱手送给殿下。”
“那倒不必。”齐政摆摆手,吃了些东西掩饰自己的慌乱的眼神,心底却放松了些,幸好不是失而复得,如果没记错的话,穆苏格原来的那枚玉佩在七言手中。
穆苏格盯着齐政,见他没有了其他回应,刘肃似是也觉察出齐政今日有些不同,挥挥手消散了满场的诡异气息,“好了!来者都是客!今日不议过往,只是闲谈!来来!喝酒喝酒!”
月光洒落在北疆的土地上,满地的银色,这里的夜晚冷的出奇,且静谧非常,军营中,一抹黑影踏着细碎的步子,轻盈的闪身进入大帐之中,那是刘肃的营帐。
“你来了。”刘肃还在伏案,听闻动静后,机警的抬起头。
齐政凑过去,见他在研究地势图,整个图上已被他做了很多标记。
尽管刘肃已对整个边疆了如指掌,却还会时不时的探究一番,有这种将领,也难怪西凉的边疆会被守得固若金汤。
“这个给你。”齐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刘肃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将纸张翻开,是一张新的边疆地势图,清晰的画出了山川湖海,甚至每一条小道。
“你的那些图什么也看不清,凑巧我前些日子捉了个小贼,会习画,便让他给画了一幅。”他咧开嘴角,敲了敲桌案,道:“怎样,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清晰了许多。”
刘肃顾不上回应,对新地势图爱不释手,半晌才搁下礼物,兴致勃勃道:“这可真是好东西。”
他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示意齐政坐下,倒上一杯边疆特制的热茶递了过去,“这么晚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来送张地图吧。”
“将军征战沙场什么都逃不开你的眼睛,名不虚传。”
“这种奉承话就不必说了,你堂堂七殿下也不怕折了我的寿。”刘肃饮了几口热茶,在这萧瑟的天气里才觉得暖了些,“你是准备何时动身。”
齐政抚抚前额,无声了笑了笑,“今晚。”
刘肃同他四目相对,久经沙场的眸中虽有岁月雕琢的痕迹,却也干净清澈,齐政在看着他的时候,思绪不禁想到,刘肃这种人不在王城终归是好的。
“穆苏格来此,我更加确定他并不是要决心与西凉大战,只是要制造一些乱子,我听闻近来边疆也不太平,想必他来此是巩固他的边界势力,只是用了一招声东击西罢了,眼下不足为惧。”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地势图上的一处隐蔽地,接着道:“我已在这里设了防,少数的兵马抵挡住他们的入侵足够,没必要增派太多兵力。”
刘肃静静的听完,连连点头。
“好,你收拾妥当就早些出发吧。”
“好!”这次齐政再没多说。
齐政最后回身看向刘肃,然后扬起缰绳冲进了朦胧的雾中。
刘肃虽一介武夫,却有着超凡的智慧,怎么会不知道他此行何处,只是他愿意放他一马,给他一条生路,这也足以表明刘肃为人忠厚。
今日欠他的这份情谊,齐政在心底暗暗发誓,来日一定要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