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军大营,曹文丰直直的跪在地上,曹豹站在他面前,手握粗重的马鞭,“啪”的一声,一鞭下去,年轻的身体上落下深深的血痕。
曹文丰咬紧牙关,额上豆大的汗珠“扑簌扑簌”往下落。
连一旁的众将士也看不下去,纷纷求情,求曹豹能手下留情。
“胆敢私自调动军队!你可知错?!”曹豹似是目中再没有其他人,话毕,便抬手又抡过去重重一鞭,原本的血痕之处立马皮开肉绽,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别开脸去。
“我有何错?!”曹文丰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双狠厉的眸子怒红可怖,“敌人都到了眼前,我不该出兵击退吗?!为何要怕他们?!大齐二十万兵马我立刻让他们丧身于此!”
“闭嘴!”曹豹狠狠呵斥道:“你可知带兵的是谁?”
“吴启!”曹文丰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似是要将这个名字生生撕碎。
“你可知副将是何人?”曹豹摇摇手里的鞭子,可怖的疤痕在脸上抽搐着,每当这时候便是他盛怒的时刻,“副将是齐政!”
“那又如何?”曹文丰扬起脸,怒道:“你就这么怕那个齐政吗?!”
这是自小到大他第一次对父亲这样说话,曾经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只有每逢遇到齐政的事,他胸口就涌出团团怒火,似是要将整个人吞噬。
他恨他!恨齐政!做梦都想砍下齐政的人头扔在父亲面前!
曹豹也对儿子此刻的盛怒略感诧异,却很快恢复过来,将马鞭扔出,命令道:“你不是不知道,齐政善诡计,多智谋!在没打探清楚之前,不可轻举妄动!我说过多少遍!没有军令,绝不能擅自调用军队!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军营呆着!”
说罢,最后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儿子,扬长而去。
曹文丰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一众副将追随着曹豹的脚步匆匆而去,只剩下依旧跪着的曹文丰还有他的贴身侍卫。
“公子,起来吧。”有人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欲搀扶起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滚!”他低沉而恐怖的声音自喉咙里发出,像来自地狱一般,而无人看到的是,他那双紧握的拳头早已青筋暴起,一滴滴鲜血自掌心流出。
齐政!我一定要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深夜中,齐政猛地惊醒,“腾”的一下猛然坐起,才发觉是噩梦,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揉按了下发酸的额头,正要调整心力,忽然觉察到一旁的人影。
“啊!”他惊叫一声,身子瞬间弹跳起来。
“叫什么?!见鬼啊!”就着昏暗的烛光,付七言抬起头挑挑眉,没好气道。
明明是她半夜三更的跑到自己的营帐里鬼鬼祟祟,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你!”齐政正要发作,话还未出口,就被付七言挡了回去。
“我来找你说些紧要事,看你跟头猪一样在酣睡没忍心打扰。”
还敢骂自己是头猪!
“这是我的将营!你一个小小的辎重官跑来将军营帐中,若是行刺杀之事该如何?来人!”齐政佯装发怒,高声喊了一嗓子。
“行了!”他立马被泼了一盆冷水,“我让他们都去歇息了,说你命大,死不了,不用看着。”
自然,齐政的贴身侍卫都把付七言当成了第二个主子。
齐政才在一场梦魇余悸中回过神,也说不过她,移开了话题,“你有何事?大半夜不睡觉!“
“曹文丰被曹豹当中抽了几鞭子,皮开肉绽的。”付七言淡淡简述了一番听来的场景,仿若只是谈论一只阿猫阿狗。
她一向对曹文丰这人反感至极,此人心机城府极深,又善妒,手段也是狠辣阴戾,这些都和曹豹的教育逃不了干系。
“他是不顾军法,要来杀你,才被抓回去惩罚的,看来他对你的仇恨是刻入骨髓了。”付七言调笑道,原以为齐政会打趣她,没想到他只是愣了半晌,叹了口气。
“难怪...”
“难怪什么?”
齐政见她诧异,只是敷衍的简述了自己噩梦缠身的情形,再没多说,示意她前去歇息。
付七言见他今日行为举止怪异,内心嘀咕,也不便多问,正当起身出营帐时,又被齐政叫住了脚步。
“七言等等。”
他还是鲜少叫她的名字,这次显得诡异的凝重,他沉沉看着她,严肃道:“此次你身为辎重官,管好分内之事,且不可莽撞,明白吗?”
“我...”
付七言愣了愣,欲要开口想问,见他极为笃定的等待她的回复,只好点头道:“明白了。”
出了帐子的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周围安静的出奇。
她在营帐中等待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他额上频频的细汗,手不住的抓着什么,她曾试图叫醒他,但却听到了他喃喃的呼喊。
“七言...”
当时的她心中一暖,原来他竟是梦见了自己,香儿总是拿齐政的事取笑她,就连奶奶和赵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多次谈及齐政的婚事。
渐渐的,她明白了一些男女之情,只是依旧懵懂,她和齐政?她当真从来没想过,第一次遇到凉谨的时候,她从心底觉得他就该配那样的女子,温顺贤淑,柔弱娇美,无论他喜欢什么样的,都不应该是自己这种整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
那自己呢?自己对他又是何种心思呢?
想到这,她迷茫了,忍不住抚住自己的胸口,突然摸到一处硬物,她从怀里掏出,嘴角一扬,原来是第一次被穆苏格救下的时候他送自己的创药,这药及其有效,她一直带在身上。
穆苏格...他还恳求齐政帮他寻一个人,到现在也没有下落...
算了算了,明日还有事忙,不想这么多了,她甩甩头,大步跨向自己的营地。
而此时此刻,帐内的人自醒后再也无法入眠,他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摇曳的烛光,心底仍有余悸。
梦里,他亲眼看着曹文丰将一支又一支的箭射入付七言的身躯,而她被绑在木桩上早已没了呼吸,像一只刺猬。
齐政被用粗重的铁索定在原处,他咆哮着怒红了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这只是梦...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