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月白便派了来福去贤仁堂付银钱。来福没瞅见白冼郎中,倒是掌柜的那处笑呵呵地收下了,临走时还给了来福一纱布兜好的药材。
“喏,来福,这个也拿去!白冼特地给二姑娘做的药包!”
来福接过道谢,他知道这药包不是白冼郎中给姑娘备的,而是给训兵营旁那处一位生病的军爷儿。是谁来福不知,但他却觉得自家姑娘有些过于上心了,还是早早提醒点好。
毕竟都十一的芳龄了,月白自己也知道避嫌的必要,所以打算隔几天再替老太爷去问候问候他。现下快到了暮春,正是疫症、风寒多发的季节,昨儿还听白冼说贤仁堂近日病患多多、既要内治又要外诊、忙得不可开交。
这不,来福还没有将药包拿来复命时,双儿那处便匆匆过来说皎皎小格格登门拜访了,说是找缱绻丫头玩。月白忙打听了清浅在否、欲同她说些话来着,谁知竟是小郡爷亲自过来送的幼妹。
“小郡爷安。”月白行礼。
“月白姑娘安。”李参横也回礼。
“怎么不见清浅呢?平日里都是她来送皎皎的。许久未见着她了,格格可还好?”月白又问。
“我正要同你说的,她身体抱恙,现下正在府里歇着呢。”
李参横说着,将皎皎从马车上抱下来,月白则顺势接过她,将小家伙拥在怀里。双儿去叫了三姑娘过来,趁月白怀里还空着,皎皎可对着缱绻的爱姐姐撒了个大娇。
“月白姐姐,想死你啦!”
皎皎拿鼻头蹭着她的肩头,月白笑了笑也忙道想她。正巧缱绻过来,月白便将皎皎放下,同小郡爷好好打听起清浅的状况来。
“格格是染了风寒还是……?”
“风寒而已,有点发烧罢了。”小郡爷话罢,见月白眉头皱起,于是又连忙安慰她道:“月白姑娘放心,现下她喝了药、又歇息着,并无大碍。”
“那便好,没事就好。”
月白听完此话,有些放松,但心里头还是担心清浅的身子来。毕竟心病难医,格格身子弱,怕也是心事过多导致的。
一时间两人无言,春风拂面,从二人中间穿过。待被春风交杂在一起的味道在鼻尖萦绕开来,二人这才察觉到失态,连连抱歉。
“月白姑娘若是放心不下,要不随我去府上瞧瞧她罢。”
见李参横开了口,月白哪里有不应的道理,于是赶紧回答:“于此,多谢小郡爷了!”
马车多少还是有些晃悠的,不过郡王府家的却很稳当。这也是月白第一次坐格格家的马车,不由得新奇跟激动起来。待行至中途,李参横却突然向她打听起训兵营旁那处宅院子,弄得月白的心思条条盘结在一起,一下子说不出话。
“我就好奇随口一问,姑娘要觉得为难便可不说。”李参横连忙道。
“也不算是为难,而是……那处宅院,我原本就不怎么知道。只晓得姜小爷跟贤王爷,毕竟在里头撞见过这两位贵人。”
贤王殿下前些日子回京都的时候,温钊仁还为他送了行。而同为先皇孙辈的郡王爷,自是一同把酒相送了一番。月白不明李参横的心思,当然不敢全盘托出。
“那姑娘不知又有何人住进那宅院了吗?”小郡爷又问。
“不知。”月白斩钉截铁。
“昨儿我去拜访珩王殿下时,也瞧见姑娘在那里呢。听说楚二公子也过来了。”
此话刚罢,月白抬头,却刚好撞进他那危险又宠溺的笑意里。刹那间,月白像只小鹿横冲直撞地逃了出来。
“不…我我并不知,楚小爷那儿只是因为晁老太爷托我去看一看的。”她有些慌,也撒了谎。
“也难怪碰着姑娘了。”李参横轻哼一笑,已然将月白心里的小九九看透了七八分。他知道面前人不肯把实话说完,但碍于尚浅的情分,他也不好强求。
月白就这么战战兢兢坐完了后半段的路程,等下了马车才跟小郡爷又重新开口说话道:“多谢小郡爷载我一程。”
谁料,李参横却摇摇手,而后袍子一撩、先进了郡王府。月白就在他后头跟着,一路走到了清浅的闺阁处。
床上的小人发烧还说着呓语,月白轻车熟路上前替格格换了额头上的毛巾。李参横则问了丫鬟们伺候的情况,而后又将她们全部打发了出去。
“我母妃近日也是操劳过重,所以不便出来照顾两位妹妹。而清浅生了病,我才自作主张将皎皎送了过去。于此,幼妹要多多叨扰贵府了!”李参横道。
月白将毛巾在凉水里涤了涤,未待放到格格脑门上便连忙回道:“小郡爷不必客气。再说皎皎跟缱绻关系那么好,我同清浅又是朋友的,这点小事算什么呢?左右不过多添一副碗筷罢了,不打紧的。”
本以为只是同辈之间的情谊,谁知李参横却说起两家的关系来。
“于此,多谢了!郡王府在云州多年,却不喜同人交际的,不过祝陵城里的情谊,你们温府却是头一个!这点,我李参横不会忘的!”
月白行礼行不过他,无奈之下只能笑道:“小郡爷不必多礼了,都是应该的嘛。”心下却不免多考量起小郡爷以及他背后的郡王府起来。
郡王一家也是前几年才搬到云州的,早些年他们不常与其他世家交际,只在乡野间购置了大宅院过了两三年的闲散生活。而后才又慢慢搬回了祝陵城里,仗着皇家子孙的威风,参加了不少集会、宴会,得了不少狗腿子们的彩虹屁。
不过爹爹对他们却看的很清楚,有难的时候就帮一把,无难的时候两家便各自安好、互不相干。既无谄媚,也无奚落,对于女儿们之间的情谊,他想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招出的高明,又能得好处又不会惹祸上身,然而要想退的一干二净,实力与靠山还是要越强越好。眼下温府嘛,实力不强、靠山没有,月白思及此处,小郡爷说的那些情谊让她心里不由得发怵。
好在李参横没有往下逼着她说话。
月白照顾了清浅一阵,便向小郡爷提议道去看望下郡王妃娘娘,李参横笑着答应了,可到了那处却见郡王爷端茶倒水、捶背揉肩伺候着自家王妃、好不快活。
“郡王爷跟郡王妃感情真好啊!”月白感叹道,弄得床上的郡王妃娘娘脸颊染红霞、而一旁的郡王爷却嘿嘿直笑。
之后又是相互之间的客套话,等郡王妃乏了,郡王爷才唤他们二人一同出来散散心。走着走着,便到了他的杂货屋子,“别看有些破,里头可尽是我的宝物呢!”
这话听得小郡爷是直摇头,忙跟月白示意不要进去。不过月白被郡王爷激得好奇心四起,还是一低头跟着进去了。
“喏,这可都是有名的皮影匠人亲身做的呢!世间难得!每一片都要数月!这么一套下来,没个几年是成不了的!”
郡王爷一边显摆,月白则满脸惊讶。
“我记得你是喜欢看皮影的,这一对就送你啦!”
月白受之有愧,立刻推辞,可碍不过郡王爷的情面最后还是收下了。待出了屋子、见了亮光,月白才晓得郡王爷给了自己什么。
鹤与龟。
一大一小,颜色、边缘都处理的极好。月白不免觉得眼熟,貌似那次看烟花时也是演的这个。
可当时的她还不懂这里头的意思,眼下郡王爷如此明显,怕是要当这里头的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