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子睁开眼时已是下午的光景,金灿灿的余晖透过窗子洒下来,将阮缙的脸颊照得透红。白光在他高挑的鼻尖和颧骨上跳跃,连同唇珠的点点,都闪着碎星的光。
春子没忍住,欠起身子要去探一探这梦境的虚实,可手指还没抚上他的脸,阮缙便醒了,慌乱懵然间,春子的手掌心就擦过了他柔软的唇瓣。
这下,一个收手、一个捂嘴,倒都兵荒马乱了起来。
“我…那个……你还有哪些不舒服吗?我去唤医官来。”阮缙连忙起了头,问起他身子如何。
“还好,就是痛罢了。”话一脱口,春子就后悔了。
他咬着唇,在心里骂自己没脑子,怎么就能说出来了呢?这痛不还是因为……
“应约是过了药效,白医官特地给你加的止痛的。那我现在去给你再煮一碗来!”
阮缙眼眸宛转,见说不出其他话来,正欲要逃,却被春子给抓了手腕。
“药一会再煮也不碍事。”他道,见阮缙的目光缓缓从手腕移到了他的脸上,于是又连忙松开了,只垂下脑袋嗫嚅说:“说会话也成。”
“也好,那…那就说一会。”阮缙说着,挪了小马扎在床畔坐下。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两人中有人说了一句。最后还是白冼拿了新研的药膏、撩帐而进,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
“诶?你醒了,”白冼一见病人初醒,直接将进门时的疑惑抛诸脑后,迎面过去道:“正好,新研的药膏。取少量涂于患处,每日两次、一早一晚就成。”
春子接过,见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药膏来,念念叨叨。
“喏,还有这个!这个是二姑娘特地给你拿来、专治皮肤淤痕的,貌似是之前上福山从一老道那里得来的。”
“多…多谢,有劳医官了,若得空请替我谢谢二姑娘。”春子再次接过,开了盖子闻上了一闻,是股子说不出来的香臭味。
“你最好养好身子、等她看你时,你自己讲与她听罢!”他说。
话至如此,白冼已无其他话可讲,索性道了别、留下他们二人继续大眼瞪小眼,两两无言。
“嘿,这俩人,绝对有事!”白冼心里猜着,而后取了小药盒就去难民营接着医治病人去了。
最后也还是阮缙先开了口,让春子继续歇着、自己先回趟家看看伯母。春子哪有留人家的道理,便赶着他先回,接过未待阮缙出门则又叫住了他。可惜,哑了半天的嗓子却也只憋出一句道谢来。
阮缙听后点点头,直道无需多言。回头看了一眼春子,回掷了笑意予他。
一下子,怕是不用多问了。
春子是说不出来的心安。
“真好啊……”他喃喃道,可转瞬的疼痛就又将他拉回了现实,“可我配不上了。”
月白那日出府回来的甚晚,幸亏缱绻小丫头替她编了谎瞒着,不然大夫人又定是让她跪祠堂的!月白感激不尽同时又苦于这小丫头倒打一耙的狮子大开口。
得!又要做好吃的供着这丫头的小肚腩了!
“爱姐姐,我今儿想吃荷花酥呢!”
缱绻见二姐姐在厨房里忙活,于是也绕过去,迈着小步子在其周围来回踱步。
“可惜了,今儿个小厨房做不出来荷花酥呢。”
月白摇头,对她的请求不予理会,只拿了食盒、垫上油纸,将新做的酥饼放了进去。
一同进去的还有豆沙馅的红玉方糕、牛乳酪做的白玉小方以及新出锅的几颗包了不同馅的艾草团子。
“诶,为何为何?为何做不出?”缱绻忙跟上去问。这才看到了桌子上静置的沥油架子,于是又问:“这不就有荷花酥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够,被月白一巴掌给打掉了。
“这可是给大姐姐准备的,你能吃吗?”
“哎呀……左右大姐姐又吃不完嘛!我还不能帮帮大姐姐了吗?”缱绻吃不成,就嘟了嘴跟二姐姐生起气来。
“给大姐姐的便是她的,你若吃就得问她的意思。问我可不成!我既给她做的,就说明了没你的份儿!快起开,先回屋去,别在这里打搅我!”
月白放完荷花酥,正要吩咐双儿将三姑娘送回去,谁知这小丫头却上了脾气来,一跺脚,自己一扭一扭、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哼!爱姐姐最讨厌了!”
苏梅跟二姑娘相视一笑。
“三姑娘啊可真贪吃呐!”
“爱吃东西好养活这是好事,”月白摇头,对着苏梅投去了无奈的眼神,“但一旦贪了便就病态了、不好了。唉…这丫头,还是改改好。”
“三姑娘是太得咱姑娘的宠了,怕是等姑娘一去云起,她就要受气了。”
苏梅见二姑娘码完了一层食盒,又忙替她盒上了盖子。谁知她又起了另一盒来,并在里头码了一样的点心。
“姑娘这是为何?大姑娘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啊!”苏梅忙问。
“唉,谁说是只给我阿姊的?这盒啊,有用的!”二姑娘说着,摸了摸上头刻着青竹的盖子,悠悠道:“既然世事如此,大的无法更改,小的我还不可以帮帮忙吗?”
苏梅瞧着二姑娘笑意盈盈又无比笃定的样子,只好也帮着准备她的小心思了。既然姑娘心里有想法,那她一个仆人的,就该帮主子做好才行,她心想。至此,便不再多问。
“苏梅,一会呢再让来福偷悄悄地搬上两罐青梅、一罐桃花酒上去。记得让他提前跟傅公子的小厮打上招呼哈,切不可让爹爹看到。”
“诶,可是带酒过去,不太好吧?”苏梅迟疑。
“有用!”月白对着她狠狠地点了头,赶紧眼神示意去寻来福,“对了对了,坛子用小木架框起来,之间记得夹着棉絮哈!”
苏梅也不知道二姑娘所谓何意,只得按照她的吩咐办事。待一切妥当后,正好遇傅绛来府上接收顺路捎给兰若的物品,月白赶紧往食盒塞了一封信,怕染了油,又好生用油纸隔开。
温夫人备了衣物和一条毯子,温大人则家书一封,倒是月白不仅两盒点心还有一筐零嘴瓜果干,生怕她家阿姊饿肚子。结果,温钊仁恨铁不成钢式地咬牙切齿、扔了她一个白眼,而对面的傅绛则忍俊不禁、低头偷笑,惹得爹爹又飞了一记眼刀予她。
无奈,月白只得汗涔涔地在温钊仁的眼刀下交货。傅绛一并收好后,对着一家几口行了礼,上了门口的白马便出发了。这下,月白才松了口气,拭了额头的汗珠子。
“怎的?送那么多东西,生怕你阿姊饿瘦了不是?”温钊仁没好气地问她:“怎么不给人傅绛也准备点,好歹人家也出了力的!”
“爹爹怎么知道我没有准备啊?我自然是准备了的!”月白摇头晃脑,本就不打算好好回答的她一瞅见来福的身影便赶紧寻了借口回去。
“爹爹,母亲,若没事,我就先回了。”她道,全然不顾在身后跺脚的温大人来。
“别急着走,你准备啥了你!跟我们说说!这个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