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谈话后,月白顺带着也将云起书院的不对男女特殊设限的事情跟爹爹讲了。温钊仁听后,很是鼓励她去云起看一看。
又因现今出了这档子事,原同赵伊姝说定十一月上云起的计划于八月末就要提前实施了。
温钊仁打算让她去玉山县随着朱学究再好好读一阵的书,正巧届时,朱光易也要重回云起去教书,索性便拜托她将月白一同捎去。
日子悄悄地过,温夫人的愁容却一天天地多了起来。问了身边的老奴才知道是为何,之前那些个要帮兰若相看人家的媒婆子现如今全都闭口不谈、将这事给压了下来,白白吞了温夫人不少银子。
可惜现如今的处境确实难熬,但凡有心眼、懂事理的人,就不敢去招惹温家的人。就连上次春樱出来同月白一起喝茶看戏也都是撒了去见郡主格格的谎、瞒过了李彦君才行。
月白心里头都明白,除却傻乎乎的二蛋清欢还整天跟没事儿人一样来寻她玩之外,现如今连郡王府一家也不太敢明目张胆地同温家共事了。她们二人或为家族前程或不得忤逆兄长,只能暂时割断了这情谊。
月白心里头都明白的,可她还是难受了起来。
正巧有人上门来找,月白想都没想便猜是赵清欢,于是撸了袖子,虽面上是要教育她一番的严肃,可心底里还是喜滋滋的开心到不行。
待到了门口,却发觉竟是小郡爷来。诧异之间,月白赶紧松了袖口、问他何事,结果又恐是清浅的事,索性将他邀进来,让苏梅赶紧将门给合上了。
“是清浅吗?”她忙问。
“倒也不是。”李参横摇摇头,递给她一包书,“这些是我之前备下的,是云起那边的书。备了两三年,结果也没机会去那里了。所以便想着留给你吧,毕竟清浅她不怎么爱上学。”
“您怎的……知道的?”
月白有些诧异,思索间就听得李参横道:“云起不是松了限制嘛,我猜温大人是要送你过去的。”
“可……此事也不一定嘛,”月白笑了笑,欲婉言谢绝他,“书您还是拿回去吧。”
李参横自然不干,硬生生地又将手里的包又推了回去。
“拿着吧,左右清浅她又用不着。”他道。
“可……”月白仍旧迟疑。
但下一秒,李参横就硬是将包塞到了她的怀里。
“出了这事,我们郡王府可一点忙都没帮上,这已经称不上仁义了。”
月白听了此话则赶紧回他说:“出了这事…任谁也不好帮的,没有仁义不仁义一说。”
“我就是气郡王府不仁义,气我自己无能,温府有难的时候却帮不了你们,白让我当了这么一个郡王世子了!”
“诶小郡爷!”
月白拦不及,倒真让他说了出来。
“危难之际,一点小忙就已是雪中送炭之情,更何况在云州,郡王府可一直都受着司马家的照拂呢!而现今你们有难了,我们却视若无睹、躲的远远的!这…这实在让我羞愧难当!”
“小郡爷可别这么说,”月白心里头原来还怀疑他此一番话的意图,可见他将头垂下来,真有一股子羞愧的意味,这才慢慢放下了心防、转而宽慰他来,“现在这事不一样。它是淌混水,任谁都不想惹一身泥的。说实话,爹爹心里倒也欣慰没人帮扶,毕竟我们家现在可是众矢之的、太过惹人注目了些。”
可李参横就跟没听见一般,依旧自言自语道:
“我现今打算做官,从文也好、从武也罢,只要能混个高阶官职就成!真不想再这般顶个看似尊贵、实则草包的头衔、身份,却没有实权能力的……救不了自己又帮不了别人,实在是憋屈!”
月白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只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了一句。
“小郡爷尽其所能就好,您的心意我们领了呢!”
“尽其所能还不够,是得全力以赴、必须要做到的!”他说着,就面对面地看着温二姑娘,目光非常之坚定。
月白被他盯得发毛,连忙打趣他以作缓和。
“小郡爷是吃了酒吗?怎么觉得有些醉态呢?”
“真的吗?”李参横听了此话,赶紧左右闻了闻肩头、袖口,“我昨儿是喝了不少酒的。现在还能闻出来吗?”
月白没回他的话,倒是忧虑浮上眉头,她自己又垂下脑袋,有些担心地问他:“那小郡爷的伤好全了吗?酒喝太多,对伤势不好的!”
“月白姑娘放心,我腿上那伤早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伤了皮肉,又没有摔到筋骨的,自然好的快些!”李参横说着,却将笑意慢慢收敛。他想起了月白的刀伤,转眸停在了她系在脖间的那一条丝带上。
今儿她系的是条淡黄色的,很配她这鸢尾色的衣裙,他心想。
“那就好,”月白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前几日还想着说去问问呢,结果出不了府,又见不着清浅的,只能先搁下来了。好了就成,这样小郡爷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一时间无言,苏梅自察有些不对劲、连忙找了个借口要将这位不速之客可请出去。
“姑娘,您别忘了夫人刚才还叫咱们过去呢!”
月白猜得出她的心思,故意用让小郡爷都能听到的音量,就是想让自己“请客出门”呢!
“那…小郡爷,若无事、我便先过去见母亲了,您一路上小心些,祝您万安了。这包书,谢谢您!”
月白说完,但见李参横点点头、也要出去,可步至门口,他却又叫住刚转过身去的月白来。
“你……大概什么时候走?”他问。
“呃,爹爹说让我八月底就要去朱学究那了。”
“这么早?”
“嗯。”月白点点头。
“不过还有两个月呢,也好准备些。”他道,可喉头滚动,他又咽了不少话回去,挑挑拣拣最后也只是一句——“到时候,我找时间让你们俩姑娘聚一聚,毕竟你日后要去云起,一呆就是三四年,她则要去京都城,也不知何时会再回来了。”
话罢,他便转身离去,也顾不得身后的姑娘还想再问他什么。他不想看了,只怕承受不住那双目光,既怅然又满怀希望的目光。
清浅此番上京,是要作为太孙储妃住在那东宫里头的,而往后,自己也要上京去谋求官职。郡王爷同郡王妃自然也是跟着儿女北上,八成也要继续住在那老宅里了。
李参横想着想着,自己的心里却越发寂寥起来。
此次一去,估计没个三四年,是回不来了,他猜。
“走吧。”
他上了马车对外头的小厮道,而后歪坐在马车里、就椅在窗子旁。眼眸一抬,正巧可以瞧到那一日与温二姑娘共乘马车时她呆的那处软垫子。
他说不出来自己喜不喜欢她,徒然想多看看她而已。小心翼翼又恭恭敬敬,无拘无束又乐观豁达,这姑娘活的比他聪明,却又跟他一般的累。
思及此处,他开了扇子却又搁浅在了胸前。
或者自己也只是想看到她的每一面而已,他心想,顺便带着想将自己也融进去的想法,就呆在她的身边、她的眼前,甚至她的生活里。
可这不就是要一起生活了吗?
这不就是娶了人家姑娘了吗?
李参横慌了,倒不是因为慌自己会想娶温二姑娘,而是慌自己若是娶不得该如何是好,更是慌成为惧怕此事的自己。
“那…便不想了罢……”他道,这才摇起了扇子,为自己拂去了不少暑气,“反正去了京都城,也不一定能再见到她了。见不到的话,慢慢就会忘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