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已是大年三十了,阖宫上下喜气洋洋,李隆基歇在凝云宫偏殿,仅和玉娘只有一墙之隔,连这几日都这如此,李隆基知道玉娘心中不愿意,也没反抗,吩咐了淳沁在偏殿铺好床。
天还未亮,今日要祭祖,李隆基起的格外早,这事情是不得马虎的,福宝当着夜班,进了殿内伺候李隆基穿衣,声音稍稍大些,李隆基便蹙眉说道:“你还是不如你师傅,手脚轻些。”他惦记着旁边寝殿内的玉娘,他知道玉娘是浅觉,一旦醒了,便很难入睡,今个也没旁的事情,多睡一些总归是好的,上午祭祖完后,下午李隆基还想着带玉娘去梨园,听听曲子,是梨园的乐姬新编的,没过多久,他知道玉娘精通音律,想着投其所好。
寝殿内的玉娘,在昏暗的光下,缓缓睁开眼,她辗转反侧,一夜没怎么入睡,今个众王爷要入宫一同祭祖,寿王也不例外,她知晓,她看着朱红色的帐幔,寿王与她,何不如心中的朱砂痣,久久不能消失,她心中思起寿王,也是意难平,只是身在深宫,哪里能由得她说的算,她只盼,时间过快些,能磨灭,她心里的意难平。
玉娘听着偏殿动静没了,过了小一会,便摇了摇铃铛,月夕睡在梁下,夜里风寒重,宫里守夜的宫人睡在梁下门槛处,一旁放着暖炉子,月夕一惊醒,麻利的进去,瞧这玉娘醒了,轻声说道:“外头还下着雪呢,娘子可要再睡一会?”
“往日你就睡进房里,莫睡在外头,天寒!”玉娘碰到月夕素手说着。
月夕摆摆头说道:“宫里可是这个规矩,若是奴婢不守规矩,有人乱嚼舌根,可就不好了。”
玉娘噗嗤一笑,轻声道:“哪有人说,你且睡在脚榻上,可不就好了?”
月夕憨厚一笑,也没拒绝,搁在之前,在王府里时,守夜可是没她的资格,往日瞧这芙香蓉香二人守夜,可是好奇极了,只是王府守夜,可以歇在偏房处的小暖阁,入了宫规矩重,也没有什么小暖阁。
月夕点了两个蜡烛,烛火悠悠,殿外绮渠的声音响起:“娘子可是醒了?可要用膳,奴婢去吩咐着。”
玉娘扬声道:“不必了,还早呢。”
绮渠推门而入,端来了洗漱,杨柳的枝泡在水里,沾着青盐,又备了鲜花瓣,可是司苑司赶早送来的,还带着雪水,看着也是来的途中,不小心落雪在上头,地龙烧的温度恰到好处,玉娘只穿了一件寝衣,便起身,绮渠问道:“娘子,可要洗盥?”
玉娘点点头,接过杨柳枝,洗起了牙,又用了温水泡着花瓣,洗起了脸和手,玉娘洗漱罢,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可人,绮渠含着笑说着:“娘子,这面容一丁点瑕疵可都看不到。”
玉娘看着绮渠,知道绮渠心智远胜旁人,如今待自个毕恭毕敬,玉娘摸不清楚,只是总觉得怪怪的,按理说,回到宫里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于是玉娘掩嘴说着:“姑姑这般夸赞,可就真让我想找个地缝钻了去。”
绮渠接过月夕手中的玉梳,亲自为玉娘梳头,绮渠手巧,不一会便梳好了,玉娘一丁点都感觉不到疼,甚至有些惊讶,绮渠微微一笑说着:“贞顺皇后怕疼,往日为贞顺皇后梳头时,格外注意,不敢马虎。”
玉娘看着绮渠,年龄不大,行为却老成的很,看似不知道圆滑,却什么事情都会疏远三分,给自个留后路,要不然怎么能在宫里为尚宫局女官?
绮渠别致的为玉娘,佩戴上一支鸾凤和鸣步摇,玉娘微微蹙眉,这鸾凤极为讲究,按着规矩,她是不能佩戴,绮渠不可能不知,绮渠看见玉娘无言的看着自个,赶忙回道:“是圣上吩咐的,圣上说了晌午过后要带娘子出去。”
玉娘没吭声,绮渠接着为玉娘戴上镶金珍珠小簪子,玉娘看着铜镜里的自个,颇为满意,所谓女以悦己者为荣,打扮的好看,心情也好上了几分,只见玉娘身着一件蝶戏水仙棉衫配着一条软银轻罗百合裙,只衬得玉娘体态恰到好处,不过分瘦,也不会过分旁,玉娘面如凝脂,只差上了口脂,绮渠不卑不亢的问道:“娘子可要上口脂?”
玉娘摇摇头道:“左右也不出去,待会可还好用膳,就不上口脂,免得麻烦。”
玉娘站起身,走至窗户,打开了窗户,外头下起的大雪,响起了鸣钟,许是开始祭祖,玉娘想着,这是这几日离寿王最近的一次吧,可是想见却也见不了,这种感觉是最难受的,不如不知道,也不会想也不会念,玉娘不由得叹口气,心中忧愁,无人可述说,憋着总是难受至极。
绮渠将拿出来的玉钗一一放回匣子,听得玉娘叹气,手不仅顿住,她知道玉娘在想什么,她苦笑着,她也想着怎么样可以帮寿王,如今也只有尽心尽力伺候玉娘,让寿王免去一些担忧,就是最大的帮忙,绮渠看着玉娘背影,是那般寂寥,美人自古都是事事不能顺遂,玉娘也是,贞顺皇后也是,绮渠看惯了这些,倒也看的开,只安安静静候在玉娘身后,玉娘察觉有些冷时,绮渠便拿起一件织锦镶毛斗篷为玉娘披上,玉娘道谢,绮渠轻声道:“已经到了早膳时分,约莫着尚膳局也差人送了早膳。”言下之意,也是询问玉娘是否要用膳。
玉娘点了点头,因着是大年三十,膳食格外丰盛,玉娘看着面前的羊肉汤,上面飘着的香菜碎,不免胃口大开,外头的鸣钟自然还是敲着,一声一声沉重极了,玉娘想起寿王,他最爱冬日用一碗羊肉汤,扶漾院的小厨房,冬日总是常备着羊肉汤,只等着寿王去扶漾院用上一碗热气腾腾羊肉汤,玉娘发着呆,看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羊肉汤,心中酸楚,也只能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