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王殿下,可还要比吗?”太子乐呵呵地看着袁澈,一副胜者的姿态炫耀着自己的优越。
袁澈本就阴沉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勉强一笑道:“今日时辰尚早,不妨再切磋切磋。”
太子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袍袖,十分大度道:“那好吧,就依祥王殿下。”心里却想着,反正我们赢了两局,你们卫国的太医们也不过如此,大费心思藏了一个身怀天赋的少年,到头来不还是没干过我们一个小姑娘?哼哼,且看你们还有什么把戏,当真是不撞棺材不认输,死要面子活受罪。
接下来,被人扶到场中的是一个头风患者。
令狐岳阳站了出来,道:“那就由我来领教领教贵国太医的针术吧!”
闻言,林谦和朝李太医点头示意,李太医走了出来,与令狐岳阳互相拱手拜了拜。随后,二人一同询问病症,患者自诉头风每每发作时还伴有恶心呕吐。询问完病症,令狐岳阳率先拿起一支银针,一边在口中说道“取穴头临泣透正营”,一边下手施针。
李太医也不甘落后,随即下针道:“取穴头维透悬厘。”
令狐岳阳又下一针,“太阳透率谷。”
李太医手持银针,想了一想,道:“上星透百会。”
“脑空透风池。”
“再加内关,宁心安神、理气止痛、降逆止呕。”说罢,李太医呼出一口气,像是郁积在心中的压力终得释放。
“哎,师妹,这是什么针法?一针可达两穴呢?”之焕好奇地问道。
秦伊回道:“这叫透刺,先刺入一穴,而后沿着某个方向透达另一穴。”
“那透刺有什么好处?”霏茉接着问道。
“透刺的好处就在于,既能沟通表里或是临近的经脉,又能增强针感,利于催气导气。常用于皮肉浅薄难以深刺的头部穴位,以及深刺易损及内脏、而浅刺又难以得气的躯体穴位。”
之焕与霏茉双双点头,又听秦伊道:“透刺对医者的手法要求极高,既要准又要轻,既要得气,还要减轻针刺的痛苦。”
霏茉遥看向令狐岳阳,感慨道:“看来这卫国国医确实是有真才实学。”
之焕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今日才发现,以前是我看走了眼,这李太医也是不错的嘛。你们看这头穴上的透刺,一个不留神,非死即残呐!”说着,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秦伊也点头道:“嗯,以后再也不在李太医的课上开溜睡觉了。”
三人正小声嘀咕着,忽听院外传来阵阵悲嚎,不禁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怎么回事?”东宫侍卫统领左骁当即闪到了太子身前,一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大声喝问道。
这时,东宫侍卫副统领李越走了过来,回禀道:“太子殿下,门外有一妇人难产,刚刚送了过来,可是似乎已经没气了。”
“死了?那还来这里做什么?”
太子有些不悦,眼瞅着就要赢了,本是喜事,却又遇到这种晦气,正要摆手让人轰走,却被令狐岳阳拦下,说是让抬进来瞧瞧。
很快,那妇人被抬了进来。只见她腹部隆起,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毫无生气。人群中立即发出阵阵叹息,哎,一尸两命啊!
临近的令狐岳阳与李太医慌忙跪下查看,林谦和与其他几位太医也都匆忙上前。几人围着那妇人,有的探向鼻息,有的翻看眼皮,有的触诊人迎,有的探向寸口,有的触及趺阳。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几人都纷纷叹着气,摇了摇头。
林谦和面色凝重地朝侍卫摆了摆手,侍卫正要将那妇人抬出去,却听令狐岳阳道:“且慢!”说着,双手在那妇人的肚腹上一阵抚摸,目光一闪,说道:“左阴右阳,胎心尚在,若此时剖腹,胎儿尚可得活。”
众人大惊,这妇人已死,脉象全无,可令狐岳阳不仅能感知胎心,还能辨得男女,实在是令人大感惊奇!
“剖腹?”林谦和为难道,“若是剖出活胎,倒还好说,但若是剖出死胎,那要如何向妇人的家属交代?”
令狐岳阳坚持道:“若是剖腹发现胎儿已死,由我负责!”
“只怕您付不起这个责!”一个严厉又浑厚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爹?”秦伊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当即叫了出来。
“馆长?”众人也都喜出望外地看向院门方向。
只见那跨门而入、风尘仆仆、一身布衣长袍却难掩仙风道姿的男子,正是医学馆的现任馆长秦越!秦越快步走到那妇人身边,立刻蹲下身来查看。
令狐岳阳方才被秦越突如其来的那句话所震慑,这时才反应过来,问林谦和道:“这位是?”
“这位就是我的师弟,秦越。”
令狐岳阳眼睛一亮,看向秦越道:“秦太医,不知您方才那话是何意啊?”
秦越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边从袖中取出银针,一边道:“杀人害命,这罪名,您可担得起?”
众医面面相觑,大感不解,这么多太医诊断一致,这妇人明明已死,怎么会还活着?为何偏偏秦越却说她还活着?
在众人惊讶又疑惑的注视中,秦越也不多加解释,取出一支银针,朝着那妇人的膻中穴精准刺下。顿时,那妇人张开嘴巴,大喘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来。
“快!送到后院,继续助产!”秦越一声令下,侍卫们抬起那妇人便向后院奔去,秦越和穆医女则紧紧地跟随其后。
不一会儿,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从后院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啼哭。两个洪亮的哭声中,在场众人全都怔住。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死了呀!”
“是啊,可不是嘛,确实气息全无啊。”
“既是死了,那怎么又能活过来?”
“匪夷所思,实在是匪夷所思。”
众医一头雾水,七嘴八舌终不得所解。
半晌,秦越从后院走了过来。众医连忙问其原由,秦越道:“此妇并非耗尽元气,而是因难产痛甚,调气不顺,使得一口阳气闭于胸间,以致气血停滞,才无力娩子。膻中者,气之海也,针刺该穴能够助其通畅气机,调和气血,自然便可顺利产子。”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再一想,若非秦越及时赶到,只怕这妇人或是就此气闭而亡,或是难逃剖腹一死。当下,所有人对秦越更加信服如神。
令狐岳阳满脸沮丧,花白的胡须一上一下颤个不停,嗫嚅着嘴唇,似乎是在做着艰难的决定。半晌,他低垂着头,拱手道:“秦太医不愧是圣手,老夫输了。”
秦越却道:“老先生您确实有过人之处,您说对了,一子一女,乃是双胎。不过,您也确实输了,一早就输了。”
令狐岳阳抬起头,满脸疑惑。
秦越双目炯神,一身正气道:“医者,当以仁爱慈悲为怀,天下皆视一同。真正的大医,心中应没有国界,只有医道。令狐国医从踏上南下路途的第一步起,就已经输了。您不是输给了我们,而是输给了您自己。”
令狐岳阳震惊地望着秦越,似乎忽然被点醒,只见他双眼渐渐湿润,脸色涨得通红,缓缓转身向院门走去,一边在嘴里喃喃道:“我输给了自己?我输给了自己?”
人群自动地让开一条道来,令狐岳阳走出医学馆,看着脚下的道路,心中却是一片迷茫。名利之外,前路何去?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医学馆的大门,这才发现大门的匾额上题着“精诚馆”三个鎏金大字。
之前来时,他一心求胜,根本未曾留意这块匾额。然而此时,“精诚”二字却如滚烫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眼中,烙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