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陈癞子
褚云遥清晰地瞧见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蓦地低下头去。
褚云深此番遭人陷害险些丧命不说,最亲近信任的左膀右臂凌云和凌风下落不明,更加因为擅离军营而无法自证清白。
三个月前听闻太清国骁勇善战的褚小将军的死讯,没有一个不悲痛惋惜的,换了谁都不会愿意就这么当一个死人吧。
他叹了一口气,心乱如麻,手臂忽然褚云遥一把拉住,然后握紧了些。
“我们可以一同回去,告知圣上你没有死。”她的神情单纯清澈,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哥哥,我们一起回去。”
褚云遥坚信只要他们一同回去将事情交代清楚,圣上多多少少会念在她年纪小不懂事而减轻褚云深的罪责,更何况朝中还有二叔褚相国帮衬着……
渎职之罪,总比当一个死人要来得强。
她不明白褚云深的犹豫和突然的沉默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向来不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这些日子他好像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来往的百姓逐渐增加,不少人都注意起街边带着面具的男子来,甚至还有人驻足在一旁指着他窃窃私语,拿他同这几日在街头锄奸扶弱的活阎罗比较。
褚云遥紧盯着他的双眼,从未如此迫切地等待一个回答。
“呀,到药点了。”苏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赶紧伸手去拉过褚云深,同一脸迷茫的褚云遥关切两句之后,赶着在四周的百姓越聚越多之前离开了夜市。
他们逐渐远离人群聚集的地方,脚步也没有方才那么匆忙,随着苏毗以往的性子慢慢悠闲了起来。
“你说过能医好我的手,是真的吗?”沉默半晌的褚云深嘴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不同以往地平静。
褚云深难得安分地跟着他走,倒怵得苏毗有些不自在了,他自觉地松开褚云深,双手环在胸前扭头冲他笑了笑,道:“阿深若是信,我便能,阿深若不信,我就是能,倒也成不能了。”
“你还是闭嘴吧。”褚云深长腿一迈,直接越过他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一起回去……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摘下面具回到朝堂去,又怎么敢轻易许诺褚云遥呢。
如今的局面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而已。
他终究还是走了父亲的老路,被卷入了朝堂无尽的争斗之中。
夜深月隐,建于桑吹城正中心的府衙急急退出几个人来,正是早些时候用草席搬运尸体的那几个脚夫。
他们出了府门还未站定,先是互相对视了几眼,再瞧一眼里头没再出来什么人,而后脸上纷纷换上一副晦气的神情小声讨论着什么。
“陈癞子一家早便被驱逐出桑吹,还没走两步远便暴尸荒野,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一个皮肤黑不溜秋的脚夫最先开口,他满脸不屑的表情伴随着他不停搓手的动作,厌恶和嫌弃之意尽显,“桑吹城中臭名昭著的泼皮无赖,立坟都浪费了土地,还想着兆大人给他主持公道?”
“我呸,想得美!”
“真是老天开眼罪有应得!”
他们一边感叹着死的一家四口罪有应得,一边心中无限后悔着接了这么个倒霉活计。
死者陈癞子一家是桑吹远近闻名的泼皮无赖,打砸偷抢讹人的事情一件没少干,凭着与生俱来的泼皮天分,每一回都能在触犯法律的边缘毫发无伤地逃过审判。
对于陈癞子,他们恨不能将他剁碎了踩在脚底下再吐上几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