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给她做
窗外,秋千架上攀援着一枝碧绿长藤,藤蔓上挂满了刚刚吐蕊的小花苞,一个个小嘴朝上,犹如粉面含春的少女,娇俏可爱,和风一拂,一颤一颤地似在我的心尖上搔,痒痒极了,真想去那秋千上荡一荡。
我掐着指头算了算,在这间卧房里,我已躺了有三七二十一日了。
如果说第一个七日确实是因为摔伤,不可移动。然而,自我摔伤第三日,腰上与胸部的骨裂,就已不痛了。
现在,就连后来那日被水晶盘子夷平的鼻骨,也都如窗外的那小花苞一样,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我超强的愈合能力,再加上华太医妙手回春的药物,现在身上包括脸上,连个小疤小痕都早已了无踪迹。
太子府以保护我人身安全为由,每日除了太子本人、华太医可以近身外,贴身侍奉我的就只有一个叫作春烟的年轻侍女,和协助华太医为我诊治的那位懂医术的姑姑,大家都称她董姑姑。
太子只要在府中,一日三餐基本都会亲自服侍我服用,纵然是我鼻骨刚刚全部塌陷那几日,他也没有如那些侍女所说的那样,对我有半分嫌弃。
但无论是他,还是华太医他们,都异口同声地告诉我,我伤势未愈,不可移动,说什么也不让我起床。
我最了解自己,其实我早已生龙活虎,好得不能再好了,如果给双翅膀,我会立刻从这房里飞出去。
但又想起华太医的话,一旦愈合过快的消息传出去,会被当作异类,虽然我不知道被当作异类的后果是什么,但从华太医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恐慌与担心。
虽然在这太子府时日不多,但一个万良娣就让足以让我胆战心惊,只能乖乖就范,卧在床上。
太子每日都需要早起去上朝,晚上一般也会在书房忙碌很久。但每日无论多晚,都会来到我的枕边入睡。
每次他进来,都以为我睡着了,会小心翼翼地掀起床幔,侧卧在我的身边,注视我良久。
因为白天睡眠充足,夜晚难免精力旺盛,但为避免与他直接面对,我也只能假寐,好在他貌似白天都很疲惫,在我身边躺下不久也会很快入睡。
华太医每日都还会给我的鼻子打上支架,我知道,那支架起的不再是支撑作用,而是遮挡作用。
万良娣据说我鼻子被砸那日起就被禁足,此间,万皇后曾多次给太子府施加压力,旨在解了她的禁,这些也都是我从府中侍女口中得知。
我不仅伤口愈合速度快,而且听力惊人,当我意识到这一点,连自己都觉着自己异于常人。
但终日卧床不起,实在是烦闷无趣。
这一日,不知为何晚膳提前了一个时辰,太阳还没落山,我就被喂得饱饱的,自始至终我也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我只当是他公务繁忙,并没有在意。
事实上,他不在跟前,我吃得还随意一些,但他肯定不知道。
晚膳后,我耳根子格外清静,感觉今日与往日有很大不同。
以前虽有春烟与董姑姑在里间伺候,但我能听出来卧房外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侍卫很多。
但今天听不到那么多人的声音,侍卫好像撤减了许多。
不一会,春烟进来,端着一大盆热水,扶我起来,为我擦了擦身子,为我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套男装,又为我戴上一顶帷帽,将我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我不知这天色将暮,她将我如此一番折腾打扮是要干什么。
不久,门外响传来一声不怎么引人注意的鸟鸣,她便引着我出了房门。
自那日被抬进太子府,我还没出过这卧房,一出门满眼都是翠绿柔粉。
春烟只顾小心翼翼地带着我抄着小路走,不一会,貌似来到了太子府的后花园。
她小心引我走上一条青石小路,小路尽头是一扇小门,打开小门,我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此时,天色将暮未暮,夕阳的余烬染红了远处的黛山,近处是一条潋滟无声的河,一直通向府外。原来太子府是依山而建。
河水极静,仿佛根本没有在流动,河两岸杨柳依依,似美人临水而舞。
青烟般的柳枝垂落处,有一页小舟,似在等待着故人。
我看到一人立于周边,玄色锦袍,白玉束腰,身姿颀长挺拔,不是太子又是何人。
他冲我招招手,那一双凤目如湖水深邃沉静,白皙而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我立刻头脑晕乎乎地,毫不犹豫地将手递给他,由他拉着我上了船。
春烟在岸上,见我俩上了船,便解开了系在岸边一根木桩上的绳索,小舟立刻沿着那抹潋滟摇摇晃晃荡离岸边。
水花从船头绽放,倏然至船尾合拢,一条长长水纹在水中妖娆。
我突然发现船上就我二人,而太子坐在船尾,亲手摇着橹。
两岸杂花生树,葳蕤浓郁,远处水面上,罩着一层缭绕的烟气。
水光烟色里,眼前俊美的男人,仿佛是在画中,诱人醉人惑人,让我的心也跟着一漾一漾。
我怀疑我那日是把脑子摔坏了,不仅记不起自己是谁,而且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在梦中。
小船离岸边越来越远,河水在岸上时看着平静,入舟内则感到水波荡漾,有力地推着船弦。
我突然有些恐惧,这时一阵风吹来,我还没有回过神,身体一晃,帏帽吹落,我自己也眼看就要跌落水中,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迅速拦在我的腰上。
这双手如此熟悉,从我那天莫名其妙地坠落,这双手就一直在护着我。
我突然想起那夜偷听到的侍女的话,莫名其妙地就开口问他:“你和我,第一次相遇,是在船上?”
眼前人突然呼吸急促,眸中深邃的湖水,有汐光涌动:“蒹蒹,你想起来了?”那汐光闪烁,满是希冀。
有和风撩起他一丝鬓发,他如玉的面容,被夕阳镀上琥珀一样的颜色,离我的脸越来越近,在我的腰上的手也微微收紧,炽热的鼻息让我透不过气来。
“叫我阿诺,叫我阿诺,我是宇文弘诺,蒹蒹,你想起来了么?”
他幽深的湖水中波涛澎湃。
原来他的名字是宇文弘诺,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如何作答,只吃吃地说:“我,我只知道那日船上有火锅。”
说实话,那日那侍女口中的火锅让我一直很好奇,想借此机会问问当事人,看能不能搞清楚是怎样一种美食。
况且,折腾了这么一会,我也感觉有些饿了。
而他那边,是一片沉默,在我腰上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贴着我的身体太近,让我有些尴尬,只好假装举目四顾,突然发现两岸早已告别了安静的青山绿树。
船没有了摇橹人,顺水漂流,再往前就要进入到了一个貌似城中心的繁华地段。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然而两岸隐隐流光溢火,河面船影朦胧,渐渐可以听闻鼎沸的人声与歌舞声。
此时远处飘来一艘极其精致的画舫,画舫不大,却是双层,舫上传来隐隐悠扬的丝竹声。
待船身越来越近,我看见那画舫的二层,有一身着红纱的女子在翩跹起舞,随着清婉有节律的丝竹,那舞姿飘柔空灵,衣袂当风,凌空飞扬,宛若九天仙子落下凡尘。
我不仅看得痴了,从宇文弘诺的双臂中站起身,为了看得更加清楚,便向船头一侧走去。
此时,那画舫已经离我们很近了,只见那女子竟然飞身跃至画舫一层的船舷上,用极其娇美动听的声音冲着我们这边说道:“弘诺哥哥,我远远望见这船就知道是你。你可还记得奴家,年幼时入宫,你那时不过十岁,还说等你长大了,会纳奴家为你的太子妃。”
“又是太子妃!”我胸口差点涌上一口老血,心说不妙,一定又被当作情敌了,而且这次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此时,只见那画舫已经靠上我们的小舟,虽说画舫不大,但我们的舟身更加浅小,再加上我为避开宇文弘诺刚刚移步至船头,船身一晃,我一个不稳,直直向水中落去。
落入水中的刹那,我好想对那女子大喊一句:“太子妃让给你做,别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