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第三宗罪
我与十三一边一个,跪在宇文弘诺身后。
因惧怕万缱萱那分分钟都能杀死我的眼神,我怯怯地又往宇文弘诺身后挪了挪。
这一挪,更激起万缱萱一股怒气,她当着满席宾客,将皇后的仪容也豁了出去,扭曲原本端庄美丽的面孔,尖利着嗓子大喝:“裴氏,你可知罪!”
我顿然抖若筛糠,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主要是心中明知自己犯有两宗罪:一是令一国储君为我受伤,二是长期盘踞太子妃之位而无后,却不知该认哪一宗合适,或者两罪并认?
倒是宇文弘诺在自己母后淫威之下仍能够镇定自若,抬首冷冷反问道:“母后,蒹蒹何罪之有?”
万缱萱见自己亲儿子大庭广众之下质问自己,气得艳红嘴唇歪在脸侧,平复了半天情绪,才道:“今早祭天大典,太子妃裴氏将太子平妃万氏推下祭台,算不算罪?”
“将万兆晴推下祭台?”我听闻自己还有第三宗罪,脑中一瞬归于空白。
良久,我才将早上祭天大典的细节一点一滴拽回记忆:
今早冰雪未融,祭台玉阶凝了一层薄冰,我也是赔上了十二万分小心才没有滑落下来,当时虽踩到过自己裙裾有过一次趔趄,是揪了一把宇文弘诺递来的袖子才没有摔倒,自始至终与万兆晴没有过一丝触碰啊!
再回顾大典始终,我确实是只自顾自小心翼翼上下那玉阶,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跌倒的。
若要追责,我认为宇文疆倒是有点责任,他本能在万兆晴跌落玉阶之时将她挡住,或扶她一把,而他却迅速闪开,是以她那一摔才会畅通无阻,伤势惨烈。
然而,我还没有拥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指认一国之君错处的胆量,尤其他老婆还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我只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忽闻跪在身前的宇文弘诺发话了:“回禀母后,如儿臣没有记错礼仪,祭天大典之时,裴氏与万氏应为平起平坐。二人既位置平行,如若裴氏推万氏,也只能一侧发力。万氏受力后,应是倒在另一侧栏杆之上,而不是直接从玉阶上跌落下来。”
估计是失血过多,他一向威严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
我身侧的十三听罢自己兄长一番逻辑严密的推理,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在座各国使臣也无不为宇文弘诺一番话拍手叫好。
万缱萱脸色黑如锅底,她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亲儿子,道:“太子殿下所言不无道理,本宫本也不信是裴氏推倒万氏,可现场有人称亲眼目睹此事,并愿当众对质。”
我一听,脑仁一疼,心道自己最近没得罪过谁啊!
自己自从坠落这皇家,一向修身养性,与人为善,就连和我抢夺太子夫君的耗子我都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没与之结下过什么仇怨。
究竟谁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诬陷于我,我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万氏言罢,向席间某处投递了一个眼神,上来一位身着绛色蟒袍的青年男子,我一见是他,心中顿时了然。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宣王宇文弘勤!
若说我在皇室一个仇人也没有,那也全然不是,我虽没有主动得罪过谁,可坠落不慎,落在了这太子妃位子上,被买一赠多奉送了不少天生仇家。
比如万氏姑侄就一直与我势不两立,这宣、齐二王,也算是我的媒人兼仇家。
只因宇文弘诺曾被宣王与齐王二兄弟合力谋害,将其推入城外玉河之中,如若不是被善水的裴蒹蒹所救,太子一位早就易主,他也早就不知道到谁家投胎了。
正是因为原主裴蒹蒹,宣王、齐王非但没有计谋得逞,还被打发到偏远封地,非召不得入京。
而裴蒹蒹却踩着宣齐二王的血泪平步青云,抱得美貌郎君,稳稳坐上太子妃之位。
宣王、齐王不恨她才怪!
只是原主的仇家将仇报到我的身上,令我心中有些憋屈,除此之外,我还是完全能够理解宣王心情的。
不能不说宇文弘诺兄弟十几个,堪称一窝妖孽。
这宣王也是生得器宇不凡,只是双眸比宇文弘诺略大,身形比他略显瘦弱,也许边陲之地营养不良之故。
思及此,我对宣王诬陷我的怒意也消散了一些。
宣王不紧不慢走出坐席,胸有成竹地瞥了我一眼,随即拜倒在帝后二人面前。
万氏展眉对宣王道:“宣王,将你今早在祭台之上的所见一一道来。”
宣王正要开口,跪于我身侧的十三发话了:“启禀母后,儿臣有一事不明!”
万氏见又是自己的亲生好儿子,面上浮现一丝恨铁不成钢之色,但还是压着怒气,没有发作出来,道:“讲!”
十三道:“儿臣记得祭天大典只有一国储君才可登临祭台,我等普通皇子只能在祭台之下观礼,二皇兄又是如何上得祭台的:”
万皇后并未答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宣王淡定地看了十三一眼,从容说道:“十三弟所言甚是,本王自是没有资格登上祭台,但因路途遥远,今早本王刚从封地赶到京城,差一点误了观礼。待赶到祭台之下,大典业已开始,本王不便入位,但又恐错过观礼对天不敬,不得已便在祭台一侧寻了一处高地,是以从一侧看清楚了裴氏背地谋害太子平妃万氏的全过程。”
他讲到这里,阴恻恻望了我一眼,谁道却对上了宇文弘诺与十三两兄弟冷冽的目光,一时之间竟怔愣了片刻。
“宣王,将你所见如实道来,但讲无妨。”
万皇后颜色归于平静,脸上复又升起一国之母的威仪,肃然道。
宣王回过神,面上神色不改,继续道:“本王注意到,大典开始之时,万氏谦恭,居于裴氏左侧,将尊位让与裴氏。可裴氏却有意刁难万氏,向她一侧靠拢,万氏为躲避她,一味谦让,不小心移至右侧。”
我闻他所言,才知道什么是颠倒黑白,早上明明是万兆晴争夺右位,我怕摔倒,才忍气吞声让位于她。
宣王继续道:“祭拜结束,万氏小心翼翼望着前方玉阶,唯恐行差踏错,谁道起了一阵风,吹动她翟衣衣袖,扑打到左侧裴氏的手边,裴氏就势扯住万氏衣袖,致使万氏失去平衡,栽下玉阶!”
这真是有备而来啊,我闻宣王所言,欲哭无泪。
因为当时我与万氏走在最后排,身后只有主祭司,他主持整个大典,不一定会注意我俩背影。
而身前宇文弘诺、宇文疆均身材高大,对我与万氏有所遮挡,台下之人不一定能够看清我俩之间动作的细节。
而现在只要宣王与万兆晴口述一致,我谋害万兆晴一事基本便可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