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蘋萍被郑金莲拉着手乱窜,也不知道逃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又追了自己多久。她们慌不择路,根本来不及分清东南西北。只知道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虚脱,跑到嗓子都是冒烟似的疼。
直到看到了东华门的城墙。郑蘋萍才明白过来,郑金莲这是要将自己送出宫去,她着急地告诉郑金莲,美艳和小福子都还在里面没有出来呢。
郑蘋萍急到大喊:“错啦!错啦!我要去清宁宫!我要去求求太皇太后。求她老人家救救美艳,救救小福子,救救同顺斋的这一大帮子人!”
郑金莲依旧拉着郑蘋萍往东华门跑:“没有用的!只要当今圣上不在这宫里,便没有人会护着咱们,你再去求谁都是徒劳的!她们难得抓住皇上不在宫里的这次机会,所以才敢这么猖狂的。她们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再不逃就没命了!”
郑蘋萍甩了甩手,想挣脱郑金莲的牵扯:“可是美艳和小福子还在里面!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听到美艳叫得好凄惨,张皇后一定是让人狠狠地打她了!都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儿了。我要回去看看她!”
“不!你不能回去!把你安全送出宫去,是我和美艳共同的主意!与她天天在一处,日日相处了这么久,我跟她只要一对上眼神,我便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美艳情愿牺牲自己都要护着你,我怎么能再让你回去白白送死?”郑金莲始终没有停下过脚步,依旧不管不顾地拉着郑蘋萍一路奔向东华门。
到了东华门口,郑金莲刚刚出示了她为了应急,临时偷来的出宫令牌。就听见身后一路追逐而来的脚步声,和一阵喊打喊杀的呐喊声,张皇后带着一大群人越追越近了。
守东华门的侍卫,刚把宫门开了一道缝隙,就听见身后传来张皇后的一声大喝:“快关宫门!快关宫门!逆贼郑蘋萍叛国通敌!来人呐!速速将郑蘋萍给本宫拿下!”
守着东华门的侍卫,刚见了郑金莲出示的出宫令牌,将城门开了还没有到一半。又听见张皇后的命令,立马就反应了过来,就慌里慌张地要关了城门,来捉拿郑蘋萍。
郑金莲一见情况不妙,赶紧将手里的出宫令牌塞到了郑蘋萍的手里:“你快走!长公主快跑!”说着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郑蘋萍往门缝里使劲一推,就把郑蘋萍从门缝里推了出去。郑金莲挡在了那些守门侍卫的前面,自己又反手一抄,将两扇宫门合拢过来关上。
郑蘋萍刚被郑金莲从门缝里推了出来。但是却也并没有脱离危险。宫门外依然还是有侍卫把守的。此时宫门外的侍卫们,听见了隔着宫门传出来张皇后的逮捕郑蘋萍的命令,都立即向郑蘋萍包抄了过来。
郑蘋萍一个人想逃却根本逃不了,正被一个侍卫粗暴地压下了后脖颈,反剪了右臂,将她擒住。这时候屠三却不知道突然间是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像一颗大肉弹一样冷不丁地就冲射了过来,将已经擒拿住了郑蘋萍的那个侍卫给撞倒在了地上。他自己倒在地上的瞬间又扯住了两个侍卫的腿,依靠着自己体重的优势,将几个侍卫死死地拖住。他边跟侍卫拉扯边对着刚挣脱了侍卫钳制的郑蘋萍大吼:“跑啊!大人,你快跑!”
郑蘋萍看了屠三一眼,脑袋还来不及反应他是怎么凭空出现的,身体却已经本能地跑动了起来。
刚奔出几十米远,郑蘋萍听见身后的城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况。只见郑金莲披散着一头乱发,被两个侍卫反剪了两个胳膊,控制住了押在一旁。屠三还在凭着一己之力与那些守门的侍卫肉搏,他一边拼命一边还不忘朝自己这边大吼:“跑!不要管我们这边!大人你快跑!”
郑蘋萍又听见张皇后的声音从宫门那边传来,阴狠又毒辣:“这两个都是逆贼的同党!胆敢反抗!立刻格杀勿论!”
然后刚奔逃出来的郑蘋萍就听见身后屠三的惨叫声和郑金莲的凄厉无比的尖叫声。郑蘋萍回过头一看,就在自己刚刚又逃了几步路的瞬间,屠三已经被边上的一个侍卫一刀刺穿了肚腹。此时屠三的身上都是血,因为内脏都被刀刺破裂了,鲜血便从七窍冒了出来。郑金莲吓得脸色苍白她尖叫着、挣扎着要过去看看屠三,却被几个侍卫就地按在了地面上,只剩两个胳膊不断地扑腾着,凄声尖叫着。
郑蘋萍就像整个人被人施了法术定住了一般,她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身后的这番景象。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的胸腔此时就像一只破旧的风箱,“呼噜呼噜”地往外漏着气,突然一股腥甜从心底直冲上她快要被撕裂一直冒着火的喉咙。郑蘋萍突然失控地双手抱住头,大叫地尖叫:“啊……”声音凄厉无比!伴随着这声尖叫同时出来的,有大颗大颗的眼泪,还有从喉咙底喷涌而出的一大口鲜血。
这口鲜血呕出来之后,郑蘋萍便一动也不能动了!她的脚下再也没有了力气,她再也跑不动了,瞬间就瘫倒在了地上。
张皇后身后的那些侍卫渐渐地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郑蘋萍犹如死狗一般,已经不再反抗。任由着那些侍卫粗鲁又暴力狠狠地将她的双手似乎要生生拧断下来似的反剪着。她的脑袋不知道被谁的胳膊肘狠狠地按压着怼到了地上,她的脸就直接被按在了地上,与地上的沙土、石头摩擦着,那些尖锐的石子儿和砂砾划破了她的脸,带出了一条儿又一条儿的血丝,但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了疼痛。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屠三和郑金莲的方向,眼泪像水龙头泛滥了一样一直流一直流。
“住手!”就在郑蘋萍和屠三、郑金莲都要被各自拖走处决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在宫门内响起,兴王朱祐杬赶到了。
朱祐杬对着众人大声斥喝:“你们简直是岂有其理?!她再怎么说也是我大明朝的郑蘋萍长公主!是我皇族的长公主,岂容尔等如此这般糟践?!”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想服从兴王,但是又慑于皇后的威严。都不知该何去何从,自己是该听从谁的命令。
张皇后好不容易就要拔除眼中钉了,想不到半路却杀出一个朱祐杬前来阻拦,不禁大怒道:“兴王错啦!她郑蘋萍虽然皇上赐封的长公主。但是她却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必须立刻行刑!”
朱祐杬见状,知道皇后现如今是着急着一心想要郑蘋萍的命。自己若是不能当机立断、速战速决,这郑蘋萍只怕是马上就要交代在皇后的手里了。于是他立马亮出朱祐樘离宫之前给他的令牌:“令牌在此!众锦衣卫听令!皇兄离宫前将宫内锦衣卫交由本王调令!现本王令你们速速将郑蘋萍长公主救下!”
说完兴王就冲身后的锦衣卫招了招手,牟斌便带着一队锦衣卫将郑蘋萍从那些侍卫的手中抢了过来。
朱祐杬对着气急败坏的皇后道:“皇嫂未免也太操之过急了!且不论她有没有罪!她既然是皇族的长公主,那就不管是犯了什么过错,都应该由宗人府来讯问、审判,谁允许你们这样私底下滥用私刑?私自杀人?”
郑蘋萍一脱离了那些侍卫的钳制,就立刻扑过去屠三的身旁,她抱住屠三,将他的脑袋轻轻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她用手使劲儿地堵住从屠三腰腹上汩汩流出来的鲜血。
此时的郑蘋萍是如此的狼狈和不堪!她脸上流的鼻涕和眼泪早就和着地上的沙土糊了她一脸,她的嘴角还残留着刚才呕出来的血丝,她的领角上还沾着刚才的血污,她整个人的脸上和身上是如此的污秽不堪,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全然没有去理会这些。
她心里就只想着要替屠三先止住血,她忍住眼泪,对着屠三笑:“屠三你撑住了!我会让太医来救你的!你会没事儿的!你一定要撑住!你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屠三伸手握住了郑蘋萍抱着自己脑袋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对着郑蘋萍笑:“大人!太好了!你没事儿就好了!俺说到做到的!俺能护住大人的!俺娘知道了也会高兴的。看着大人平安,俺就放……”话还没有说完,屠三便像是极其的疲倦一般,手无力地慢慢垂了下去。
郑蘋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犹如河水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屠三!你不要睡!你不可以睡的!你醒醒!我去给你找医生……我可以给你找到最好的医生。你会没事儿的!你醒醒啊……”
来到这里这么久,仅有的几个知心的朋友,郑蘋萍早就已经把他们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了。现在这种情况让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屠三死了,而且还是为了救她才被杀害的!本来张皇后她们要杀的人便一直都是自己,屠三是替自己死的!而且还是就倒在自己的眼前?而她郑蘋萍却是眼睁睁地目睹着,看着这一切发生的!
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郑蘋萍,朱祐杬也不禁地跟着红了眼睛:“对不起!皇兄临走之前交代给我要照顾好你的。可是我却没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