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蘋萍就这样子在醉仙楼里挂了牌的海棠姑娘的房间里当起了丫鬟,干起了杂活。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了。
海棠有时候房里缺了胭脂水粉什么的,也会让郑蘋萍和小红出去街上帮她采买。这时候便是郑蘋萍最难得的放飞自我的时间。她和小红会一路走一路逛地看着街上的灯红酒绿,看看那些形态各异的吹糖人、看看免费的技艺高超的杂耍还有那些她自从过去明朝至今已经有一年多了,却还是见都没有见过的,在21世纪早就已经失传了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偶尔也赶赶人山人海的庙会。虽然,往往最后带回去的也仅仅只是一盒胭脂,什么也没能给自己捎上,但是还是穷开心啊!
郑蘋萍把买回来的胭脂递给了海棠,刚要出去忙活的时候,没想到海棠却突然冷冷地叫住了她:“你为什么没有走?你明明就是那样想离开这里的!”
郑蘋萍有一点惊讶:“原来你知道我想跑?那你还让我出去?不怕我要是真的跑掉了,那你的二十两银子不是真的就都打水漂了吗?”
“呵!所以,我在赌啊!赌你要是有良心,就自己会回来。你若是一心要跑,我又不能像妈妈一样绑着你,再叫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看着你,那你早晚还是要跑掉的!”
郑蘋萍笑了笑:“那你赌赢了?”
海棠把双手环抱在胸前:“嗯!目前看来,是的!”
郑蘋萍无声地笑了:“看得出来,其实你并不喜欢呆在这里,也并不喜欢奉承那些客人,不然啊,你也不会接客接得那样佛系。既然这样子的话,那你又为什么不走?”
海棠眉毛微微一挑:“佛系?”
“呃!就是随意!”
“我走?我怎么走?那个妈妈把我们都当成了摇钱树,又岂会那么轻易地就放我走?再说了,就算是我真的走了,那我又能走去哪儿呢?你之前问过我为什么会救你?我说过我总觉得看着你,就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那时候的我啊!那才算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笑会哭,骨子里还带了点儿倔强的那么一个人!“海棠对着郑蘋萍凄凄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海棠还未开口,郑蘋萍就知道,她要说的必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郑蘋萍就只能默默地听着。
“我原本是一个黎姓官宦人家的小姐,名唤婉婉。自小生长在深府大院里,虽然不是嫡女,但是从小也是丫鬟、佣人随侍身后,小厮、车夫随意差遣的!就这样衣食富足,无忧无虑地过了许多年岁。直到有一日,我爹去了衙门不在府中。府里却突然地闯进来了许多的官兵,好像说的是我爹在衙门里犯了什么错,已经当场就被拘押了。府衙里面的公事,我一个女儿家也不懂啊!但是就算是我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人人都说‘不知者无罪’!但是我的家还是被抄了,就算我是真的毫不知情的,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还是一样的被定了有罪!因为我是“罪臣之女”!于是,我的家被抄了,家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而我呢?就落入了人贩子的手中,几经辗转,就又被卖到这青楼里来了!
刚开始过来的时候,我也是死活都不肯接客的,但是扛不住妈妈的几顿毒打,我最后还是妥协了!然后,就这样半死不活地一直苟活到了现在!
这就是我为什么肯花二十两银子救你的原因了!其实,我心里对你还挺佩服的!我眼看着那个妈妈,一天里连着三顿不停歇地对你毒打,你竟然还可以硬挺了过来,宁死不松口,比我当初,可是强多啦!如果我那时候再不出手,你也就只能是一个死!
这期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逃,但是我以前一直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肩又不能挑,手又不能扛的。我若是真的逃掉了以后,我以后又能靠什么过活呢?况且,我又不是好身事的清白女儿家,可以找个好夫君嫁了,给自己找个依靠。我现在就是想给人家当个侍妾都没有人要的!
到最后,少不得,还是只能来做这个。既然无论是逃还是不逃,最终都是只能做这个,那我还逃个什么劲儿啊?嫌自己命长,要再多扑腾两下吗?”
“难怪你总是一副对什么都很冷淡的模样,你果真应该愤世嫉俗!”
海棠冷笑了一声:“哪里是什么愤世妒俗啊?只不过是已经成了行尸走路罢了!在我把自己卖了的那一夜,我就已经没有了灵魂了,就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
“那你还想不想为自己挣一挣?”
“挣?我现在还可以怎么挣?我还能拿什么挣?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你就为了你的后半生,可以不用做你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争一争!”
“我还能有后半生吗?我的人生不是现在就可以一眼望到头了吗?”
郑蘋萍有些坚定:“相信我!你还可以有后半生。如果你也愿意,我可以帮助你的!”
人们往往被偏见所累,说起青楼女子,人们往往都是嗤之以鼻和蔑视的。之前的郑蘋萍也是如此!
但是,再富贵的人却也难免会有落魄的一天。等到如今自己也落了难,郑蘋萍才明白:在这人世间,原本就是众生皆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隐晦与皎洁。
对于正落难的人,你可以自扫门前雪,但却是不能落井下石!